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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世(11)

“什么?”

仲世煌道:“书放到那里的小书架上,衣服分类放到洗衣机里,再叫两份披萨。”

温故犹豫了下,问道:“你有周伏虎的电话吗?”

仲世煌狐疑地看着他,还是告诉了他电话号码,然后状若不经意地走去厨房喝水,正大光明地打开门偷听。

温故打电话给周伏虎,简单的问候之后,问道:“两份披萨怎么叫?”

仲世煌差点被一口水噎死,很快又差点被温故气死。

比起远在祖宅的周伏虎,问近在眼前的他不是更方便?

等周伏虎解答完一个问题之后,温故又问道:“衣服怎么分类放洗衣机?”

仲世煌:“……”不是说农村的孩子早当家吗?他怎么觉得他这个是早出家呢?简直不食人间烟火。

口袋里的手机嗡嗡地响起,他放下杯子,接起电话。

那头是耿颂平:“你要我查的事情我已经查到了。那个肇事司机有个十六岁的私生子,被鹰城的一对老夫妇领养。孩子成绩一般,老夫妇家境也一般,每个月只有四五千的退休工资,但那孩子最近找了家中介申请出国留学。你放心,我会盯住他们的。”

仲世煌沉声道:“他申请去哪个国家?”

“B国。”

仲世煌揉了揉眉头:“不管用什么手段,一定要撬开那个司机的嘴巴。”

“我知道。对了,”耿颂平道,“我昨天见老仲先生的时候,他叫我查一个人。”

“谁?”

“跃梁的梁炳驰。我查了一下,他早年和大仲先生合作的生意破产,靠钱拖着病的老婆没多久就死了,死的时候肚子里还有个孩子。他曾两次雇佣杀手对付大仲先生,都被大仲先生躲过去了。最后那次杀手还反水,打瘸了他的一条腿。”

“爷爷有没有说为什么单单调查他?”

耿颂平道:“有。老仲先生说,其他人的嫌疑逐一排除,现在剩下最大的两个可能,一个是他,还有一个老仲先生没说。除了大仲先生和刘婶婶之外,你也可能是他的目标,一定要小心。”

“那就让他放马过来!”愤恨地挂下电话,丢在地上,肩膀突然沉重地抬不起来,他无力地靠着橱柜,力气仿佛一丝丝地从体内抽出,顺着地砖的缝隙钻入地下,消失无踪,人变得一动也不想动。

“披萨要什么口味的?”温故跑过来。

仲世煌抬眼看他。

温故心头一颤。

那双眼睛黑沉沉的,好似看不到光明,充斥着人性中最极端暴戾的一面。

仲世煌突然笑了笑:“你想吃什么口味?”

温故眨了眨眼睛,望着“恢复正常”的仲世煌,机械地回答道:“你吃什么我吃什么。”

“我吃人肉呢?”

“……我帮你把风。”

☆、死亡之因(中)

人肉披萨当然是没有的,人肉叉烧包黄生也金盆洗手已久,最后外卖小弟送来的是两盒招牌披萨。

仲世煌心情不好,吃了两口,就扔给温故,让他吃完收拾干净。

温故赶紧把塞入嘴巴很多次却始终没有咬下去的披萨又拿出来,“不合胃口?”

仲世煌道:“看上去还没有你好吃。”

“一日三餐的确叫人厌烦。要是能当神仙就好了,”累了一天,总算找到一丝洗脑的机会,温故自然不会错过,“听说神仙是不用吃东西的。”

仲世煌嗤笑道:“这种鬼话你也相信?神仙不吃东西干嘛开蟠桃大会?难道呼朋唤友去看猴子偷桃?”

“……”

温故干咳一声道:“蟠桃不一样,吃蟠桃能长生不老。”

“那是人类美好的想象。”

“如果真的有这样的机会,你愿意吗?”

仲世煌见温故顶着奇怪的齐刘海,张大眼睛看他,一脸希冀,忍不住拿起没打开的那盒披萨敲在他的额头上,“你希望我早点升天的?!”

“……”

温故干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仲世煌将披萨盒子往桌上一丢,转身上楼:“吃完收拾干净。”

温故趴在桌上挠头皮。怎么会有人不想当神仙呢?!

仲世煌回到房间,关上门,靠着门板半天都不愿意动弹。

日夜交替时的余晖打在窗帘上,淡淡的光,照不亮被厚重黑暗覆盖的房间。在这片黑暗中,他不用伪装坚强,强撑的硬壳瞬间崩裂,露出痛失双亲的青年血肉模糊的内在。

这是他不能展现在外人面前的一面。有太多豺狼等着他翻出柔弱的肚皮,趁机冲上来将他撕扯成碎片。这也是他不能展露在爷爷面前的一面。白发人送黑发人已是人间惨剧,他不能让悲痛欲绝的爷爷再为自己担忧。

他只能隐藏着,硬扛着。

说来好笑,唯一见识过他悲愁垂涕的,竟是一个素未谋面自称神仙的奇怪老头。可惜,出库被自己奚落一顿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出现。

仲世煌发现自己有点想他。

至少在那个看上去法力无边的神仙面前,他不用辛苦地隐藏情绪。反正,他要是想对他不利,自己绝不会活到现在。

纷繁的思绪在脑海中纠结成一团,应是理不清,心更乱,又一夜辗转难眠,偏偏他就这样靠着门睡着了。到夜半,还做了个合家团圆的美梦。

美梦易醒。

他张开眼睛,脸颊仿佛还保留着母亲手心的温度,父亲赞许的目光也近在眼前,可为什么四周一片黑暗?

他拖着麻木的双腿慢慢地站起来,打开灯。

突如其来的光线让他眯起眼睛。

冰冷的房间提醒着他冰冷的事实——合家欢聚的情景只会在梦里出现。

美好梦境与残酷现实的落差突然击垮他好不容易筑起的心墙,泪水刷刷地往下淌。

仲世煌从小到大没哭过几回,当婴儿都当得比别个坚强勇敢,每次刘晓玲提起,都是一脸骄傲。但这次,他好像要把那时候攒下的泪水一次消耗干净。

他哭得声音极轻,像无声抽噎,还是惊动了温故。他在楼下听了会儿,有点担心,打开门走到楼梯口,朝上张望。

哭声慢慢停了。

温故等了等,见没有其他动静,正要回房,楼上走廊的灯突然亮了。仲世煌顶着一双灯泡眼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用带着鼻音的声音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温故道:“肚子饿了。”

披萨被热了热当夜宵。

兴许是哭得太费力,仲世煌一个人吃掉了三块披萨。温故还是装模作样地咬咬放放,放放咬咬。

吃过东西,脑袋渐渐恢复清明,仲世煌抓过纸巾擦了擦鼻子,懒洋洋道:“我感冒了。”

“……”好烂的借口。不过这样的仲世煌让温故完全不忍心落井下石,不但不忍心落井下石,还忍不住劝慰道:“难过是一时的,你的未来还很长。”

仲世煌擦手的动作微微一顿,口气阴寒:“我只是感冒。”

温故了然地看着他:“我知道。”

“……”仲世煌道,“去厨房煮两个鸡蛋!”

温故疑惑地看着他。

“去。”

“我是你的保镖。”温故申明他的职责。

“不去就不再是了。”仲世煌申明他的权力。

温故默默地起身去厨房。在权力面前,职责的界限很容易被模糊。

煮鸡蛋……

煮鸡蛋……

煮鸡蛋……

温故从冰箱里拿出生鸡蛋,对着锃亮的厨具和复杂的灶台研究片刻,把鸡蛋捏熟了。

“煮好了?”仲世煌出现在厨房门口。

温故将鸡蛋放进碗里给他。

仲世煌诧异他的速度,摸摸鸡蛋的确是热的。“……别到处闲逛,早点睡。”

温故见他拿着碗走,提醒道:“敷眼睛的时候包一层布,太烫。”

仲世煌背影僵了僵,才若无其事地继续走。

温故微笑。这一天总体很糟糕,但结局总算不错。

鸡蛋敷眼还是有点效果。仲世煌第二天起来,眼睛不像昨夜那样张不开,但仍有些发红。他找了副平光镜,在镜子里照了照,确定不怎么明显之后才下楼。

温故在阳台上呼吸新鲜空气。

仲世煌道:“收拾一下,去吃早餐。”

温故立刻从阳台回来,准备穿鞋。

仲世煌拉住他,盯着他的光脚丫子,沉声道:“我给你的袜子呢?”

“你没说袜子是给我的。”温故很无辜。

仲世煌目光古怪地看着他的裤子:“内裤也没换?”

温故:“……”

仲世煌想到了什么,直接冲进他房间旁边的浴室,看着干干的浴缸,脸黑得不能再黑:“你给我滚进来!”

温故站在门口:“干什么?”

仲世煌看他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移动垃圾箱:“你不洗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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