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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走远点(90)

听他这样说,程海铭就没有再留他。

回去前聂维扬又去看了看佑宝,见她坐在床上猫着腰剪脚趾甲,他喊了一声就走过去,把指甲钳给拿了过来:“我帮你剪吧!”

程佑宝抢不过他,就瞪大着眼说:“怎么?怕我压着你儿子啊?”

“我是怕你一直弯着腰会不舒服。”她最近说话总是带刺,聂维扬已经习惯了。

他说完就让她靠着抱枕,再把脚搁到自己的大腿上,小心翼翼地替她剪指甲。

程佑宝也不矫情,就大咧咧地躺着享受他的服务。可是等安静下来,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她又抿紧了唇,心情很复杂。本来折腾他看着他难受,自己应该高兴应该解气才对啊?怎么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见不得他对自己温柔,她索性扯过空调被盖在脸上,眼不见为净。

然后聂维扬就听见她几不可闻地低喃:“亡羊可以补牢,可补不了心,你别白费心机了。”

聂维扬的手一僵,心渐渐沉下去。

半夜,程佑宝翻来覆去,一点声音就能让她醒过来,透过月光看到另一侧的沙发,是空空的,弄得她的心好像也是空空的。

明知道聂维扬回了大院,今晚是不会在这里的,可是听到声音,她还是以为是他回来了。

从搬回家里这些天,他每晚都在,就算她一直冷着脸,他也没多说半句不好的话。有时候夜里醒来,就看见他缩在沙发上睡,他身材高大,那小小的沙发哪里会睡得舒服的?她就是故意想赶他走,可是见他坚持不走,心里又有说不出的快活,而快活过后,就是止不住的惆怅。

连妈妈都看得出来他们俩不对劲了。

是不是因为怀了孩子,所以她太过情绪化了,把问题搞得太严重了,还是她真的是个小心眼的人?

听阮澄说,安茹已经被她父母送出了国,估计不会再回来,让她不用担心。

威胁是不在了,可她和聂维扬之间的问题还在啊。

程佑宝就这么胡思乱想着,一夜没睡。

眨眼到了七月中旬,两人的关系还是原地踏步,聂维扬依旧单位、大院、岳家几处奔波,程佑安见了他依旧没有好脸色。

这天系里打来电话,跟程佑宝说她的毕业证书和学位证都好了,可以选择寄到家里或者自己到学校取。程佑宝正好呆在家里无聊,就在冰箱贴了张纸条留言说回一趟学校,然后就出了门。

这天的天特别的闷热,大家都穿着很凉快,因为放了假,学校里的人少了很多。程佑宝去办公楼的时候还碰到几个系里的同学,她们都换上了职业装,一副职场精英的打扮,黑色的高跟鞋嗒嗒地响着。

程佑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T恤、背带裤和平底帆布鞋,心里忍不住感慨,自己如果能进职场,也许也会这样吧?

而在她羡慕她们的同时,她们也在羡慕她。

说她结了婚就可以万事无忧,不用担心成为剩女,又有老公养着,不去找工作也没关系,也不会被老板骂……

程佑宝突然明白为什么高中的语文老师会那么喜欢钱钟书先生的《围城》,还说每天都得看一遍。

是因为感悟到人生处处是围城吧?

工作如此,感情如此,生活也如此。

程佑宝很顺利地拿到了毕业证学位证,从办公楼走出来,沿着绿荫道一直走,热天里走在树荫下最舒服,尤其是微风吹过,树叶沙沙的声音悦耳极了。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大礼堂,看到几个挂着学生会工作牌的学生从里面走出来,程佑宝觉得时光发生交错。两年前的她也是在这里撞到了聂维扬,那是他们的第二次见面吧?当时的她绝对不会想到,两年后的自己会和他步入结婚殿堂,现在他们甚至还有了孩子。

人生的际遇就是那么的奇妙。

程佑宝忍不住进了大礼堂,在墙上展示的壁橱里还贴着她校庆时演出的大合照。

可能是暑假里有活动,礼堂里还有学生在彩排,她坐在最后一排看了很久,跟着他们笑,跟着他们哭,遇到精彩处也会拍手叫好。

再出来的时候发现外头天已经黑了,而且地上湿漉漉的有好几处积水,落了一地的叶子,盆景花卉也被吹打得歪歪斜斜,空气带着湿润微凉的味道。

看来是下过大雨了。

程佑宝想先打个电话回家,结果发现手机没带,她就赶紧打了个车回去。

计程车到小区门口,她刚付款下车,就被一阵灯光刺了下眼,还没回过神来,就听见车门开合的声音,然后被人抱了个满怀。

“你到哪里去了?怎么手机都不带?担心死我了!”聂维扬气急败坏的声音从她头顶上传来。

程佑宝怔了怔,感受着他胸腔的震动,似乎,记忆里从未见过他如此慌张。

她被他抱得很紧,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她推了推:“喂!”

他不肯松手,不过快速的心跳开始恢复正常。

“我都呼吸不了了!”程佑宝闷着声抱怨。

聂维扬这才舍得放手,拉着她在路灯下看了又看,见她好好的,身上也没有被雨淋湿,大大松了口气,然后才问:“你去了哪里了?就留了个纸条,手机也不拿,下午下了那么大的大雨,很多路都被水淹了,你又是怕打雷的,我回到家爸妈说你还没回来,手机也打不通,打给学校说你早就走了,倩倩和阮澄也说没见到你,我们都吓到了。”

听他一股脑说完,程佑宝才低着头说:“我拿了毕业证就在学校礼堂看他们排练暑假节目,没想到这么晚了,又发现手机忘了带,就直接打车回来了。”

没想到她会这么乖的回答,聂维扬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不过悬着的心总放下来了。

 “算了,回来就好,我们先上楼,爸妈还等着呢。”他跑去把车熄了火停放好,再和她一起往楼道走去。

程佑宝走到楼梯口,忽然对他说:“聂维扬,你知道吗?我喜欢你像刚才那样在乎我的样子,可是又讨厌你在乎我的方式,让我觉得自己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过去了那么多天,你明白我们的问题在哪儿了么?”她没等他回答,就自己先进了楼里。

聂维扬愣了好久。

回到家,程海铭和王静也没舍得念叨佑宝,只说她现在不是一个人,得多注意身体,别让家里人担心。

程佑宝想通了一些事,胃口很好,吃了两大碗饭,又洗了个热水澡,舒舒服服地躺上了床。因为下了雨,晚上凉快起来,开着窗户还有凉风,也不需要空调。

她等着聂维扬进来,她知道他肯定有很多话要问,很多话要说的。

不过快十点了他才上楼到房间里,身上有沐浴露的味道,也是洗过澡了的。

床头开着小灯,他知道程佑宝没睡,而且她往墙边靠了靠,留出另一边位置,他想了想就躺到了她身边。

好像两人都有了默契,今晚把话说开,总这么僵着也不是办法。

“妈刚才一直问我,我们之间到底怎么了,我就把我们吵架的事情都交代了。”聂维扬突然说,见她定定看着自己,他笑了笑,“我被他们二老狠狠地骂了一顿。”

“活该!”程佑宝哼了一声,她都没去告状,他自个儿就招了,不是活该是什么。

“我是活该。”他坦然地笑了笑,低低沉沉的声音在晚上特别的有磁性,“我以前一直认为,我年纪比你大那么多,总得事事为你想周到,你只要乖乖听我的就不会错,可以每天都开开心心的,旁的都不需要多想。很显然是我想错了,我一直把你当成小丫头,以自己认为对的方式爱你,却忘了你早已是我的妻子这么重要的事。”

夫妻和情侣不同,除了爱,还要互相尊重、信赖、体谅,不能因为她年纪小,就一直处在主导的地位,他们是对等的。

天平一旦失衡,摩擦就随之而来。

程佑宝的手揪住被子,因为他这句话说到了她的心窝窝了。

聂维扬搭上她的手背,把她的手裹在自己手里。

“佑宝,我会改的,你别再生我气了,好么?”他在认真的请求她的原谅。

程佑宝没有回答,只是一直抓着他的袖子,埋着脸不停地抽噎。

其实这些日子折腾他,她心里也难受,现在说开了,那些委屈好像都得到了宣泄的出口。

聂维扬一直抱着她说对不起。

幸好他明白得不晚。

经过这夜,程佑宝虽然没有明着说原谅聂维扬,可是对他的态度已经好转了很多,反而是程爸程妈,见着聂维扬来就给个黑脸。

程佑宝特解气,不过不一会儿又忍不住替他在父母跟前说好话。

程海铭恨铁不成钢,要是他早知道,聂维扬根本别想进门的,王静更是话都不想跟他多说半句。

亏得聂维扬练就的脸皮功夫,无论岳父岳母多冷脸,都坚持天天来报道,连程佑乐都说这个姐夫比他做儿子的还像儿子,忒任劳任怨了。

不过家族渊源,程家的人心肠都很软,通常他们生气都不会太久。

这个夏天雨水多,之前连续下了一星期,才晴了两天,又淅淅沥沥下了起来。

聂维扬下班前问程佑宝要不要带点什么,她最近口味变得快,很多从前喜欢吃的都不爱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