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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伊书尽烽烟事(31)+番外

正当我们要结账离去时,忽然被一个身影挡住了去路,且冷声质问道,“你方才为何摇头叹气?”

一时间,喧闹的茶楼霎时安静了下来,连我们也顿住了脚步,满眼不解的看向来人。仔细一瞧,恰恰是那个高谈阔论的诗人。

他似看不惯我们一脸茫然,举扇直指先生,声音忽的拔高,厉声说道,“就是你!你为何摇头叹气,是觉得我作的诗不好?”他横在我们面前,一脸不悦的看向先生。

啧啧,看他那倨傲的模样,拽个二五八万的。初时我还以为他是个文弱书生呢,没想到还会仗势欺人,真是小觑了他。

先生眉头皱了皱,只低声说道,“想必阁下误会了,在下只是摇叹这茶不合口味罢了。还请您让一让……”先生说罢就想越过他走。

可是那人伸手一横,挡住了去路,“你贬低了人还想一走了之?”

先生静默了一下,微微想后,轻缓的问道,“公子多虑了,在下绝无此意。”先生轻缓的说道,“究竟要如何公子才肯让路?”

“看你也识得几个字,那你就说说看,我方才作的诗如何?”那个年轻公子冷眉一横,带些不屑的扫看了青衫磊落的先生几眼,似乎认为,先生没有那个本事对他评头论足。

我讪笑,这人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先生无意与他过不去,一味的退让,他偏要往高墙上撞,岂不是自取其辱?人必自重而人重之,他私以为别人看轻自己,其实是对自己没有信心罢了,不然怎么会被先生的一个摇头而打击到了?还如此介怀?

自负有时是自卑的表现。是他自以为才华冠绝将养了这身傲气,还是家世地位让他目中无人?不过,他们该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凡事不必做得太出格才是。

我想,他们毕竟还是太年轻了,不曾经历过风雨的吹打。

“在下才疏学浅,不敢妄言,就不打扰各位的雅兴了。”先生依旧不愠不火的回应,看得出来,他只想息事宁人。

我看着眼前进退得宜,淡雅如兰的先生,怔怔的出神。

黑发轻挽,青衣冉冉,一举手一投足都俨然一幅清雅的丹青,让人移不开眼。

偏偏那年轻公子不懂先生的好意,见好就收,还继续的挑衅着,“哼,你不是不想说,是怕出糗吧?”连带周围的人跟着哄然大笑,似也同意他的说法。

我不悦的瞪视着他,想出声讨个公道,却被先生挡下来,只见他朝我轻轻的摇摇头,示意我别轻举妄动。我满腔的怒气郁郁不得发,估计现在鼓起的腮帮子定是红彤彤的了。

那个人见先生还是一派温文尔雅,自己倒是坐不住了,面露恼色的看着我们,不肯退一步。

“当真要说?!”先生轻挑起眉,温润如水的眸光坦荡的直视着眼前的人。那清然的嗓音,似乎在再给他一个机会,一个大家都好下台的机会。

“然!”可惜了,那人兴许太过于自负,不懂得收敛一下。

只见先生缓步走向人前,自有一股不容人忽视的儒雅气度,那些为观的文人也不自觉的让出道来,让他来摆满了诗作的桌前,用手揽开宽大的袖袍,伸出如竹节般修长的手,指着上面的诗句一字一顿,清清朗朗的念了起来。

众人屏息以待。我也紧张的咽了咽口水,站在先生身后为他打气。有着之前的认识,我知道这难不倒先生的。

果然,没过多久,他细细品赏一番后,便细细的说道,“首先,这‘经年弄芳草’一句,意该为表现人清淡幽深的,可是,这‘弄’字却稍显粗俗,若改为‘携’字,则诗意彰显。再者,下阙“满城繁华不眷,落花无情春又去”一联,句是好句,可是却与上阙的清高致远相悖,似还贪恋繁华,隐而欲出,反而显得世故了……若论出世入世,必……”

先生缓缓的道出自己的见解,听得那年轻人脸色忽青忽白的,先生只论了一首词,就适时的止住了声,拱手为礼,浅声道,“这是在下的愚见,还望各位海涵。”

顿时,整个茶楼鸦雀无声鸦雀无声。

我看不真切那些文人的脸上是震惊,是折服,是赞赏,还是其他什么表情,总之,我觉得先生说得很棒。

“你!”那人一时气结,恼羞成怒的一拂袖,不依不饶的说,“你究竟是何人?既然你这般能说会道,你且作一首出来与我一比高下!”

呵,明明这要求是他自己提出来的,现在失了脸面,还敢叫嚷着先生的不是?无论先生应不应战,输的都只会是他。因为,他的才华,他的气度,都比不过先生。

我想,先生方才的那一番话,其实没有贬低任何人的意思,因为我曾无疑中见过先生写的一阕诗,那是真真的出彩,末尾的那一句“何以存其道”的叹息,大抵就是他的心声吧。他也为出仕与否而极力挣扎过,是以更明白了,真正的抉择,不是一首空洞华丽的诗词能道得尽的。

先生垂眸,带着浅笑低语,“公子尽兴就好,我等还有要事,恕不奉陪,且先走一步了。”

“慢着!”那位公子恼羞成怒,傲慢的睨视着我们,看来还不想善罢甘休。

一时间,双方僵持着,我忐忑的看着先生,不知他是如何打算的。因为,这个世间,得寸进尺的人太多,太多了……

“仲孙先生?”忽然,听见有人在楼道前欣喜高呼。

只道是寻常

我们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白衣冉冉,玉面金冠的倜傥男子将手里的骨扇握紧了疾步走了过来,眼里是掩不住的欣喜和惊讶。在来到我们跟前后,那人似确定自己没认错人后,又往后退了一步,拱手弯腰,恭恭敬敬的一拜,朗声说道,“恭行拜见仲孙先生!”

仲孙先生有半晌反应不过来,愣了一下,不过见他行了大礼,也忙不迭的扶起他,连连说道,“快请起!快请起!这位公子,为何对我行如此大礼?”

那位白衣公子站直了身体,眼底闪过一丝失望,不过刹那的阴霾很快又烟消弥散,盈盈笑意洋溢于表,先扶着先生的手在一旁坐了下来,再说,“仲孙先生是贵人多忘事,自是不记得,晚生是袁恭行啊,曾在书院有幸见过先生几面,可自先生离开了……”他看看左右,才又说,“离开了邑宁,就再无缘相见,没想到今日是求到了好签,竟能再遇,上天待我不薄矣。”

先生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俊雅男子,思忖了一会儿才沉吟道,“恭行……莫非你是敬为?”

那袁恭行舒了一口气,淡了眉宇间的黯色,笑开了怀,“哈哈,先生总算记得晚生了,不过,已很久无人叫我敬为了,在先生口中听来小字,还颇为想念的。”

先生也漾开了笑意,拍拍他的肩头说道,“没想到你长这么大了?记得我刚出京时,你还只比我半身高一些,如今已成了翩翩公子了,士别三日,定刮目相看啊!”

“先生见笑了……”他拿着骨扇不好意思的搔搔脑袋,腼腆的笑着,“对了,先生何时到邑宁的?还有,这位姑娘又是……”这位面白如玉的公子在先生面前竟多了分孩子气。

“刚到,才歇了会。早前赶了一段时日,是以准备打尖休息,不巧有些误会……”先生清冷的眼淡淡的扫了一下周围的人,才又轻缓的道,“不过,现在应该无事了。”

“对了,向你引荐一下,这位是沈姑娘。”先生又补充道。

那袁恭行也郑重其事的站了起来,拱手道,“沈姑娘有礼了。”

我有些尴尬的站在先生身后,向他福了福身子,微笑着道,“见过袁公子。”这也算是行过见面礼了。

其实当时我浑身不自在,不时还得接受其他人投来的审视的目光。毕竟方才先生拿了个大好的彩头,那厢的自诩文采出众的公子还没服气,如今又来了一位不知是何来头的人物,而且显然还不晓得原先发生了什么事,该是如何收场?

不过,周围的人触觉似乎比我敏锐上许多,面面相觑的同时,抽气声此起彼伏,皆小声的惊呼着议论着。

“他是谁?竟是袁少庄主的旧识?”

“仲孙先生?莫非是那个仲孙?”

“天哪……”

……

我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被人评头论足当动物般看待议论的感觉并不好受,于是满眼求救的看向先生。

他淡淡的笑了笑,如沐春华,绕是粗布青衫,也显得磊落大方。只见他缓缓的站起身,轻轻浅浅的说道,“敬为,我们都有些乏了,想先行离开,日后再会吧!”

袁恭行正想说些什么,却被方才斗文的秀气公子截声道,“慢着,一桩还一桩,别以为可以辱了人后就可轻松的走人,这天底下没这等便宜的事!”他说这番激昂的话时,身后已有些年纪比他大些的文人似想拉住他,奈何这人存心想跟先生过不去似的,不依不饶,真令人头痛。

袁恭行的注意力被他这话拉了过去,只见他慢悠悠的转过身,眯起有神的黑眸打量着眼前的人,不若周遭的或忌讳或赞颂或溜须拍马的,他的目光专注而放肆,甚至是挑衅的。我有些哑然,不知这袁恭行是何来头,竟有这等气势。

接着一个小厮从身后小跑到他跟前,不知与他耳语了什么,他听完后,潇洒的翻开骨扇慢条斯理的摇了起来,轻笑道,“我倒想着是谁呢!原来是咱京城的大才子顾公子啊,失敬,失敬啊!”可是虽说如此,他话里却无半分恭敬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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