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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伊书尽烽烟事(33)+番外

“都督大人老当益壮,敬为又孝顺有为,你必能福享天年的……”先生笑道。

“诶,快别叫我都护大人了,我现下不过是个闲散商人,担不起这个大人的名头。来,快来这边坐,来人,快上茶!”他一边说一边拉着仲孙先生往屋里走去。

我不得已的跟着进去,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似乎只要呆着先生的身边,任谁都会变成一个透明,容易被人忽略。因为,先生的光芒太耀眼,即使他再想低调再想掩饰,也起不了大作用。我暗暗的打量着眼前的这位先生口中的都护大人,身形伟岸挺拔,谈笑间豪迈直爽,即使腿脚不便,走路也步步生风,我想,他年轻时应该也是一员武将,只是不知何故有了残缺。如此看来,那袁恭行倒是挺像他的父亲的。

只等他们寒暄了一番后,那人才发现先生身后的我,我无奈的一叹,真不愧是两父子,同是先生的粉丝,同样的后知后觉。这时他带着些疑惑审视的目光看向我,犹豫的问道,“静月,这位是……”

先生正色的介绍道,“这位是我的朋友,沈姑娘。”接着又对我说,“小玥,这是袁庄主。”

“原来是静月的朋友啊……哎呀,沈姑娘,看老夫这把老骨头,十年不曾见到静月,是以光顾叙旧,差点怠慢了你,真是失礼!你千万别见怪啊!”

我摇摇头,福了福身,才说道,“见过袁庄主,是我打扰了贵府才是。”

“哪里的话,你们高兴住多久都行!别跟我客气!”他笑呵呵的说道,显得十分的热情。当然,这番盛情,是对先生而言的,我不过是靠着裙带关系沾沾光罢了。

我发现,那袁庄主似乎一直没把目光移开,只细致的打量着,那锐利如鹰隼的眸光,看得我浑身不自在,可我从未做任何亏心事,也不怕他瞧,便无畏的直视着他。他忽而大笑起来,意味不明,只往外喊了句,“来人哪!”说罢就有个丫头走了进来,他继而吩咐道,“你先带沈姑娘去厢房梳洗歇息,记住要伺候好了,不得有差池!”

“是的,老爷!”丫鬟敛神答道。

“沈姑娘一路跋涉,想必也是乏了,不如先去歇息吧,待明日老夫设宴再为你们洗尘。”我听得很清楚,他只是叫我去休息,并不包括先生。

我眉眼一挑,心道,如此看来他是要变相的支开我与先生独处了。我抿抿唇,转过头看了先生一下,见他给我一个放心的眼神,我才点点头,顺意的随着丫鬟往侧门出去。

家大业大,得到的待遇自然是极好的。我悠悠的泡了一个舒服的热水澡,整个人精神爽利,反而没有初进城时那么困倦了。披散湿漉漉的头发,任其在风中自然干,了无睡意,就坐到了软榻前,推开窗往外看去,只余一轮皎洁的明月。

方才问了下,先生的住处就安排在我的对面,中间只隔着一个小花圃,不过,直到现在还是黑灯瞎火的,证明先生还没有回来。我不免有些负气的想,那人有什么紧要事?不能等明天再问么?我们长途跋涉了将近一个月,连好好的歇一晚也不行?

似乎是常年以来养成的习惯,小时候是等奶娘落铺子回来,后来是等长秀,现如今,是等先生,那是一种不知名的缘由,可是却让我的心找到了依归。感觉,还有人在需要着我。

月儿若隐若现,花影摇曳,慢慢的延伸到栏杆上,在昏暗中吐露芳华。低垂的夜幕下,多少的灯火在点燃着,又有多少人夜不能寐……我等着等着,在不知不觉中沉沉的睡了。朦胧中,似乎感觉有一双温暖的大手在为我掖被,我不自禁的喊道,“妈妈,我想你了。”

第二天一早醒来,我才发现自己安安稳稳的睡在床上,看看四周,平静如常,莫不是我自己梦游了?不过啊……庄生梦蝶,蝶梦庄生,我是连自己身在何处都不知,这一梦就梦了十几年,而且,看不到尽头。

我甩甩头,才把手伸出被窝想伸个懒腰,很快就“咝”的一声哆嗦了下身子,又赶紧把手藏回被子里。好冷啊!怎么好像一夜变天了?

这时,有人轻轻的敲敲门,然后细细柔柔的声音响起,“姑娘,奴婢来服侍您您梳洗了。”

我轻轻的应了一声,才不情不愿的起来,抖着身子到屏风后把衣服穿好,可是套了几件在身,还是觉得很冷。

我穿戴好以后慢吞吞的走了出来,见那个丫头已经摆好梳洗用具,恭敬的站在一旁等着我,原是连巾帕都要替我拧,不过我我只是个裙带客人,不是主子,习惯了亲力亲为,也就免了。

也许她觉得我人还算和蔼,表现的更柔顺可人,大家交流的还不错。

她见我不停的哆嗦着身子,就笑着把放在一旁软榻上的披风拿过来,细心的给我披上,说道,“姑娘觉着冷吧?姑娘是第一次来邑宁吧?”

“嗯,第一次来。”这里似乎比柔阳,比东郡都要寒冷,让我这个喜暖的人受尽煎熬。

她笑了笑,又说,“今早这雪可是京城的初雪呢,您披上这个会觉着暖和些的。”

“真是谢谢你。”我感激的看着她说道。不自觉的拢紧了披风,果然感觉好了很多,至少冷风不会从领子袖子源源不断的凌虐着我的皮肤。

“奴婢哪里担得起姑娘的谢意?这是我家少爷吩咐备下的,说姑娘一路奔波,御寒的衣裳可能备得不周全,要再置办些才妥当。这京城可不比别处,如今才开始冷呢,千万可别冻着了。”她一边替我整理一边说道,剔透的眼像会说话似的诱人。

我微笑的点头应着,这大户人家的丫头就是不一样,说话八面玲珑,不夺主子的功劳,又显出自己的稳当。不由得想起先前在甄家陪着我的彤儿,如果她也有这丫头七分的伶俐,那么日子应该不至于太难过的。

她说早饭早已备好,我便跟着她往饭厅早去。一出门,瑟瑟寒风迎面扑来,像刀刮似的凌厉。我睁眼细看,果然,雪漫纷飞,片片染红尘,树上,屋瓦,地面都裹上了一层素白,到这时我才能清楚的看见这宅子的原貌,高屋建瓴,碧瓦高墙,富贵逼人,这,还只是一个客人住的园子而已。

整个山庄有多大,怕是目所不及。

我才一落座,就见到先生走进来,依旧是古朴的天青色长袍,显得神清气爽,见了我后,一边掀袍子落座,一边说道,“早。”

“早。”不过我心不在焉,席间坐立不安的频频向外张望,这番奇怪的举动引起了先生的注意。

“怎么了?”先生问道。见我摇摇头不肯说,他又道,“开始用膳吧……”而后像想到了什么,他笑着说,“放心,就我们两人,不用拘谨的。”

我这才松了口气,安心的动起筷子。没有外人就好,不然又是食不知味的一顿,不如不吃。吃过早饭后,我跟先生坐在院子外的长廊,细心的下人早挂上了阻挡风雪的屏障,还奉上热茶和糕点,便退了出去。

也许是熟知仲孙先生的性子,所以袁家安排的我们住的是个清净的院落,这样我们说话也方便了许多。

先生半眯起眸看着外面纷飞的雪花,轻抿了一口茶,说,“小玥,我明白你想置身事外,这原不能说有错。可是尽管有些事你不欲知不想理,在该知道的时候还是不要规避,尤其,你想在这邑宁做买卖,这袁家,就是一个契机,或者是一个后盾,足当你的庇护。若我这样说,你想听么?”

“先生请说。”我也敛起心神,仔细的聆听着。难得他如此郑重其事的要对我分析利害关系,想必这真是我该知情的。毕竟这邑宁是天子脚下,达官显贵多如牦牛,稍有不慎,就会跌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大雪满弓刀

袁家本世居关中,乃世家大姓,名门望族。先祖袁烈曾是庆朝的护国大将军,骁勇善战,屡立奇功,因此声望极高。而后家族日渐没落,袁家便举家迁至邑宁,家世大不如前,受尽冷眼,平寂了许久。直到如今的当家袁清正重新走上朝堂,一切又都不一样了。说起来,他还是穆朝的开国大功臣。

元隆六年,景帝赵炽修东郡离宫,民怨四起,他非但不休止还横征暴敛,纵情声色犬马。在一次围猎时遇上猛虎袭击,霎时无人敢挡,而当时只是一个小护卫的袁清正却一马当先,奋勇擒虎,这才救了景帝一命,得到景帝的赞赏,加官进爵,袁家才重新回到了权力的中心。然后袁清正又得了平定叛王赵谦的首功,是以平步青云,一直官拜至大都督,显赫一时。

及后几年间,生性多疑的景帝越来越不信人,动不动就在銮殿上鞭笞,射杀朝臣,有很多直言敢谏的忠臣都因此获罪受死。有一次不知何故,景帝忽而要取太守萧世乾的命,是袁清正替他挡下一箭,在景帝前力挽狂澜,才保住了他的一条命,不过,袁清正也为此落下了腿疾。

我沉思着,心道,这袁清正与萧世乾究竟是什么样的交情,竟然敢冒死向景帝谏言保住他?而且他既是萧世乾的救命恩人,又官盛一时,为何如今却甘为庶民?

不禁忆起穆史里说过,穆军势如破竹,直捣邑宁,得忠直之士相助,顺利占据皇城,勤王正道。可京畿之地,布防甚严,他们攻城为什么这般顺畅?大都督手握兵权……莫非是里应外合?嗯哼,这“御影”二字,实在是耐人寻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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