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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伊书尽烽烟事(56)+番外

“那这上面的图案又是什么?”说是梅形,却又不尽然,周围还有些云纹点缀,细致精巧又不失庄重。

他微微的顿了下才答道,“那是沈家的族徽。”

“哐当”一声,我手一颤,印章掉落在地,瞬间室内一片死寂。我猛的想起自己在哪里见过它了……在我脖子挂的长命锁上,有跟这个一摸一样的印记,心里突然涌上了不好的预感。

“小玥?你怎么了?”他细心的觉察出我的不对劲,关切的望着我问道。

我握着拳放在唇上,一直摇头,不肯说话。可他清澈坦荡的眸光定定的注视着我,虽说没有逼问,让我无处可逃。我喃喃道,“先生……我,我见过这个徽记……”

先生眉头倏拧,不可置信的望着我,许久,许久,才发出低沉而空洞的声音,“在哪里看到的?”

我颤巍巍的掏出身上的长命锁,手不由自主的抖着,小锁上的铃铛在静谧的室内叮咚作响。他的手慢慢的伸到我跟前,触到我的指尖是冰冷的,震颤着接过长命锁仔细的望了许久,接着失神的跌坐在椅子上,风尘染身亦不理会,只重复的说,“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不会的,不会的……”

“先生……”我一时间不知所措,只不安的看着他。忽而想起,奶娘从不愿我与权贵结识,甚至不许我识字,难道是因为这个缘由?

沈尧?沈家?可她明明说我爹只是个寒门书生,怎么会跟这些前朝往事,高官显贵扯上关系的?这是巧合吧?

先生面如死灰,没有再跟我说一句话,抛下我一人面对这森冷的庭院就失了踪影。那天,他甚至没有回微云楼。要不是敬为亲自来跟说先生在他那里的话,我怕是要把这整个邑宁城给翻遍了。

我当时已乱了心神,着急的抓着敬为的衣襟问,“敬为,先生为什么不愿见我?莫非是因我可能是沈家的后人?”他不是说找了很久么,若我真是他要找的人,为何要避而不见?

敬为身子一僵,惊愕的望着我,疑惑的问我,“小玥,你方才说什么?什么沈家的后人?哪个沈家?”

“我是说……”可他没让说完,捂了我的嘴示意我噤声,然后小心翼翼的探出门外望了一眼,然后关了门窗,回头才细声地问,“到底发生什么事?”

于是我就把今天发生的事一并告诉了他。

听完我说的话,敬为苦笑一下,低低叹道,“原来如此……”说着深深的睇着我问着,“那你真的是吗?”

我想起了那个长命锁,摇摇头说,“我自己也不清楚。”我对当年的事一无所知,若非今日得见那个沈家族徽,我根本无法联想自己会有个这样的身世。直至现在,我还不能相信,这一切是真的。我倒希望一切是弄错了,背负着这么沉重的过往可不是好玩的事。

他看我的表情应当也猜出几分真假,“哎,若真如此,那就怪不得先生有如此反应了。”他边叹边对我娓娓道来当年的往事。

沈尧曾是景文帝时期的重臣,识见通远,闻达天下,因政绩斐然,功勋卓著而授为上柱国,盛极一时,门生无数。可伴君如伴虎,风头越盛,性命越危,沈尧深知其理,亦早已身体抱恙为由而辞官。但是,但因改立太子一事,沈尧与皇子赵炽已生嫌隙,等不喜沈尧的赵炽登位后,便借机说沈家通番卖国,欺君罔上,这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不管罪名是否属实,这沈家就此殁了。

我默默的听着敬为说那些前尘往事,感觉离我很遥远。

蓦地,眼中忽而闪过刀光剑影的画面,继而看到漫天的血,无尽无止,凄厉的叫喊声不绝于耳,自己像被什么人抱着,想喊,却喊不出声来。我痛苦的抱着头,哀哀呻吟着。

敬为见状,不知所措的问,“小玥,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大夫来!”

我咬着牙,连忙拉住他的手躺倒在软榻上,摇摇头艰难的对他说,“我没事的,你给倒杯水来吧。”待喝了口茶润喉,我才觉得舒服些。

我刚才是怎么了?怎么会有那么恐怖的影像?想起敬为方才的话,我接着苦涩的说,“难道就因为这样,他便要与我划清界线?”他明明那么尊敬他师傅,即使我真是沈家的后人,他也不可能避之唯恐不及啊!难道还有什么我不知的原因?

敬为拍拍我的肩膀,沉声说,“你应该也知,先生是赵炽的亲侄儿,因此他才能逃过当年的浩劫,而当时沈柱国的很多门生,不是身首异处就是籍没充军,鲜少有好的下场,先生很为此自责。”他低叹着,“你不会明白那种无能为力的感受,我又何尝不是呢?乐儿的娘亦是受了家破之惊才早产的,若非嫁了我,她也不能幸免。其实,我们都活在着漩涡中,即使有心想避,也不是易事。”他似被触动了内心尘封已久的往事,说得感慨万千。

“敬为,我对当年的事没有任何的印象,也没理由去怪责先生。”我忽略脑中闪过的腥风血雨的场面,苦恼的说,“当年他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即使有心相救,又如何使得上力?毕竟皇命难为啊!”

我又怎么会怪他?说我卑鄙也好,自私也罢,这副身躯里的灵魂是沈君玥,不是沈昭,退一万步说,即使先生是沈家的仇人,也不是我的仇人,我不会因此而放手的。

“放心吧,等先生缓一缓自会想明白的。不过,你这样毫无防备的告诉我这件事,我还真不知如何是好。”他莞尔一笑。

我明白他的意思,这件事也是体己事,我说与他听,便真当他是知己好友了,我缓缓道,“我信你。”

“就为你这一句,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了。”他叹道。

等敬为走后,我捂着胸口处的长命锁,想着他临走时交代的话——

虽圣上已下旨为沈家正名,可是你还是不要再向任何人透露你的身份为好。

此恨何时已

帘外雪飘飘,悠然落地,更添几分愁绪。夜长锦衾寒,我却没有一丝的倦意,独自面对清冷的月光,倍感寂寥。侧着身,把玩着沾了体温的长命锁,觉得有很多事都像这个锁一样,密密的锁得紧实了,我想解开,却无从入手。

盛极一时的沈家,抄家灭族的惨祸,江东大族的甄氏,孤苦落遢的书生,因爱出走的双亲……小昭的身世,比我知道的想象的要远远复杂得多。而先生避我,真的是因为愧疚自己当年的无能为力吗?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不尽然。不过他若有心结,得他自己解开。而我希望他缓和了思绪以后能坦诚相待,毕竟如果是因误会而分离,那真的很冤枉。

低叹了声,觉得多想也无用,拉高了衾被,蒙头而睡。

是夜,寒凉如水,更夫打响了三更天的锣,声声震颤,却犹如呜咽的悲鸣,敲得人的心闹腾。

我睡得深深浅浅,梦境似真若假,竟极不安稳。忽然间,像被什么扼住喉咙,生生的断了呼吸,我猝然惊醒,钳制依旧戾烈,这不是梦!我瞪大眼直望向那个黑暗中的人,下意识的想拨开那只无情的手,力气却没他大,双腿在拼命的挣扎着,蹬了他一脚,他闷哼了声,随即压上我的膝关节,让我动弹不得,手上的那般狠劲加重,是要将我置于死地的!

月光照射进来,我撇到了一个不寻常反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我艰难的喊出声来,“梁—大—虎……”霎时,感觉身前的人怔了怔,钳制的力气松了一些,我还没能舒上一口气,蓦地又被紧紧的攫住。大脑逐渐的混沌,只想到一个问题,他为什么突然要杀我?

在我以为自己就这么死去时,他突然松懈下来,跌坐在地上,痛苦的抱着头发狂的喊着,“你为什么要救我啊?!为什么偏偏是你?!为什么?!”

新鲜的空气得以灌进胸腔里,我猛的捂住脖子在咳嗽着,全身力气都被抽干了瘫软在床。过了许久,我才能勉强支起身来,蹒跚着步子走去点亮了烛台,一室清亮。

回过身,我望见了颓然的他,那昏黄的烛光照出他的暗影,那半张遮瑕的面具泛着冷光,除了梁大虎,再没有别人了。我退后几步戒备的睨着他,而喉咙里传来阵阵撕裂的痛楚时刻提醒着我方才的惊心动魄,于是低哑着嗓音愤恨地问,“你这是发什么疯?”

他似不知我的愤怒,没听到我的话,而自言自语着,“我早该想到了,他们要找的人就是你!除了你还能有谁……”

我呼吸还是有些艰难,脖子痛得发涩,大脑也还没有完全的恢复,想不通他的话,又问了一遍,“你到底怎么了?”

他倏地抬眼与我对视,那双眼里装满了我所不解的仇恨,冷然的说,“我们全村的人都是因你而死!你说你该不该死?”

我怔忡的退后几步,很艰难才沙哑的说道,“你说的是什么糊话?”说我害死整村的人?怎么可能?

他冷冷的望着我,“不信!可这是事实,那天他们进村,只说要我们交出一个孩子,最后找不到,他们就烧村……火光冲天,那么多的人都逃不出去啊,我爹,我娘,小狗子他们,都没能活着逃出来……”

我顿时愣住了,难以置信的问,“你说,他们烧村只为了找人?而要找的人是我?你凭什么这么说?”先前他听见黎曜的名字就那么激动,说烧村的人便是他,而那黎曜又跟太子萧诚轩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敢情是太子在找人?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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