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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伊书尽烽烟事(66)+番外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硬着头皮答道,“叨扰贵府了,小女正是。”

那男人惊异的深看了我一眼,又道,“可有信物作证?”

信物?我身上也只有那长命锁了,于是忐忑的递给他看了一眼,他脸上随即漾起了微笑,随后所表现的热情更让我不解,他凝望着我激动地连说了几声好,又接着问,“那这位是……”

萧泽天立即抱拳答道,“敝姓萧,想求见姜老先生。”

那中年男人更是惊讶,眼里闪过了丝复杂的情绪,然后很快敛了起来,浅笑着招呼我们进门。我心里满满的疑问,不是说了十几年不见客,为何一听是沈家的人就会答应,不该是避之唯恐不及才对么?而那人听见姓萧的名号也只是微微讶异,却并未恭敬奉迎,更多的像是在招呼朋友子侄一样,这姜家是什么来头?萧泽天带我来这里又有什么目的?

我们跟着那人沿着重重的回廊,来到一座园子里。萧泽天一路似乎在深思着什么,一直沉默不语。下人们眼尖的打了帘子,那中年男子比了个请的手势让我们进去,轻缓道,“家父已卧床多年,麻烦你们迁就了。”我和萧泽天点点头跟着进了屋里,满室药香,待移步穿过山水屏风,很快就来到了檀木床榻前。

“爹,爹……”那中年男子轻唤了几声。

床上躺着的那老人脸色白如纸,皱纹如刀刻般的深沉。他似乎是在假寐,听得人声才微微睁眼,用暗淡无光的眸色看着来人。

接着那人继续说,“爹,您还记得吗?这可是行云的闺女呢!”他笑着介绍道。

那老人闻言,眼睛倏地睁大,似拼尽力气想看清楚我的模样,嘴边呢喃道,“真是,真是行云的闺女?”

“正是,她身上还带着沈家的子孙长命锁呢。”

那老人大叹,“苍天有眼,真是苍天有眼啊!沈兄,你还有子息在世,也该是瞑目了……”他激动得一直在呛声咳嗽,他儿子立即醒神慢慢的拍着他的背顺气。许是一时间大喜大悲,那老人似乎已再无精神说话了。我们见状不妙,便先退了出来,此时已经月上中天。

那人歉然说,“家父久缠病榻,所以请两位莫要见怪。”

“不会,不会。我们突然来访,扰了先生的清净,是我们的不是。”萧泽天抱歉道。

那人苦笑着,“不,家父等这一年等了很久了。毕竟……”他看了看我,接着说道,“毕竟他一直在坚持寻沈家的后人。是以我还得多谢你们了他老人家的心愿。对了,我已叫人准备了厢房和晚膳,两位先歇息去吧,有什么事咱们明日再谈。这样可好?”

“多谢了!”我们点头应道。正想迈步跟下人离开,那人叫住我,说道,“沈姑娘,你长得很像你的母亲。”我一鄂,只尴尬的笑了笑,我连娘亲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呢。

我本想将所有的疑问一股脑的倒出来,可是萧泽天似乎很累了,只揉揉疲惫的眉眼淡淡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等明天,明天一切都会说开了。”

不过好奇心作祟,我一整夜都睡不着,心心念念的都是那个不能不知的秘密。第二天等我一醒来就被下人们请到大厅去,人没进里面已听到了笑声连连,踏进厅堂,就看见了昨夜那位老先生坐在主位上与他儿子,萧泽天三人在笑谈着什么。我微微行了见面礼,就在萧泽天身边坐了下来。

那姜老先生精神矍铄,健谈风趣,跟昨晚病弱的模样完全不同。他见到我时又打量了一番,白眉挑了挑,然后目光在我跟身上来回看了几眼,才捻着胡子叹道,“果真是郎才女貌,瞧瞧,这就是缘分啊。”

“我也这么说呢。”老先生的儿子如是说。

而萧泽天则是笑着深看了我一眼,我还云里雾里不知他们在说些什么。

“来,来,阿染,过来给爷爷好好瞧瞧。”姜老先生见我久久不动作,才笑呵呵的道,“瞧我,人老了记性也差,这‘阿染’的小名还是我给你取的,这么多年了,想必你也不记得了,从前啊,你吃东西时总是很不规矩,将自己染得跟花脸猫似的,然后便给你取了这么个小名。”

我听了半天,才知道他唤的“阿染”是我,我小时候见过他?见他直朝我挥手,我不好抹他面子,于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在他跟前站定。

过了好一会,他才感慨的拍拍我的肩膀,让我回去坐着,和蔼的说,“嗯,远山说得不错,你长得很像你娘,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也是个俊姑娘。”然后话锋一转,又看向萧泽天,缓缓的说,“摆在往日老夫断然不敢说什么,可你如今的处境这般不好,连自保都成问题,怎么照顾阿染?”他微眯起的眼里有着岁月磨砺出来的洗练。

萧泽天并未被他犀利的话难住,而是从容不迫的回答,“我知道。不过我只当这是一次历练,却不会因此而却步,只是冒昧到访,是望姜老先生能助我一臂之力,晚辈自当感激不尽了。”他说着就站起身来施了一个大礼。

“好好,能屈能伸,是为大丈夫!从前我就觉着你将来有出息,如今再看果真如此,那些传闻也不假!既是阿染的夫婿,也就是我姜某的孙婿,有什么需要姜家的地方尽管跟远山说,他会鼎力协助你,不过有一点,切不可怠慢了阿染,不然……”姜老先生沉声说。

“谨遵教诲,如此先多谢先生相仗了。”萧泽天明显的放松了身体,眼里有着掩不住的喜悦。

只有我还听不明白,他们说的什么夫婿?指的是我的夫婿?这时又听得姜老先生谨慎的追问,“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办婚事?阿染可不能受委屈的。”

“噗”,刚滑到喉咙的茶被我不雅的喷了出来,然后尴尬的看着自己成为众人的焦点,可我已经顾不上这些了,转头茫然的对上了萧泽天深邃的眸子,谁知他竟然答得很顺口,“等情况稳了下来,我定会风光的迎她进门的。”

“这自然是好的,总之,切不可亏待了我们小阿染。”姜老先生嘱咐着。

萧泽天眼里闪着狡黠的神彩,深看了我一眼,沉声道,“我一定会待她好的,一定。”

我忽然觉得背后冷飕飕的,终于按捺不住心头的想法,迟疑的说道,“我想大家可能有些什么误会,我是不可能跟他成亲的。”开什么玩笑,要我嫁给萧泽天这么一个阴沉的男人的,还给他当小老婆?我又不是疯了。即使他想娶,我还不想嫁呢。

“怎么?闹别扭了?”姜家父子都笑了出声,似乎只单纯的以为我们两人在打情骂俏,“许是我们当面说婚事,女儿家害羞了,好了,好了,咱们不说了。”

我正要辩驳,萧泽天紧握住我的手,在我耳边细声说,“你不是想知道那个沈家的秘密?我告诉你,那就是沈家曾与萧家有婚约,你和我幼时可是结过娃娃亲的。”

我震惊的望着他,我跟他有婚约?怎么可能?

他又解释道,“他们不是说在我身上找到了贴身的信物证明那具尸体是我?那个玉佩我自小就带在身上,是鸾凤和鸣的对玉来着,你应该也有一块的。”

我霍然想起,帮奶娘整理遗物的时候,是曾见过一块玉的,不过我逃离甄家的时候落在了那里,莫非就是它?若真是这样,为什么奶娘迟迟不跟我说呢,而且直到她离世,我才见到那玉的面,那只能说明了,她一开始就想隐瞒这个事实。为的是什么,我已不得而知了。不过,即使是事实,我也不能接受。莫说我已不是沈昭,即使是,这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两家人如今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萧氏当了天下之主,而沈家却是没落了。我与萧泽天,更是不是冤家不聚头,两人磁场不合,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凑在一起的。

我得好好想想该怎么办,这个所谓的秘密杀得我一个措手不及,还不如不知道的好。我死死的盯着身旁的那个仍笑谈自若的男人,暗暗咬牙,这人整一个伪君子!

他们似乎没有将我的抗议和不满放在心上,而是一直在讨论着目前的形势,还有如何应对,我的沉默更是坐实了他们以为我“女儿家害羞”的事实。后来,我们一起吃了晚饭,姜老先生似乎又不舒服,席间便退了回房,我因着这突如其来的所谓“婚约”,绕是珍馐百味也索然无味了。

在回到我们住的院落时,萧泽天才开口沉声的对我说,“我知道你有很多话想问我,现下四处无人,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我没有看他,只垂眸喃喃道,“你知道吗?我曾经对你改观过的。”我以为,这个人深沉归深沉,可是骨子里还有着一丝的真诚,可是我错了,大错特错。他的笑是假的,他的苦涩或许也是假的,而他利用我,却真真切切。

他怔了怔,寒着脸说,“你说的是什么话?我不明白。”

“你是一开始就打算来的青延府的对吧?说要去信阳府,不过是想让我乖乖的跳进你布的网,现在可好了,鱼儿上钩了,一切都在你的预料之中。你说别人想利用我,可是最会利用我的人是你吧?”我冷冷的说道,抬起头不再看他。

他的心,估计比冰还冷,为成大事,可谓无所不用其极。依他的性子,不会不知道,若太子要扳倒他,那他的亲信肯定是首当其冲,如何还选择去那里?等信阳告急他也不着急,或许他的目标一开始就不是急着找人助他归朝,而是化明为暗,再借力暗中折断太子在民间的羽翼。我曾经怀疑过这点,却不知这里还有一个姜家,还有一个可笑的娃娃亲。那个什么婚约,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这个时候抖出来,除了利用,我想不出有什么更好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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