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为伊书尽烽烟事(9)+番外

我敛敛心神,暗地里一掐自己的大腿,硬是挤出几滴眼泪来,装作楚楚可怜的样子,轻移漫步走向他,状似柔弱的拉拉他的袖子,整一个小可怜。

不知那梁大虎是被我突如其来的转变吓蒙了,还是小昭尚有几分姿色,总之,他一时间愣了神,不知所以。我见他没反应,咬咬牙,把手搭在他的手上,他浑身一颤,鬼使神差的张开了手,于是钱袋就乖乖的滑落在我手上。

我心一喜,拽紧了袋子,不顾一切的撒腿就跑,等他回过神的时候,我已经跑回家了。

奶娘见我回来的时候气喘吁吁的,便担心的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又有人欺负你了?”她挣扎着要起身好好的看看我,起得太急,反倒惹来一阵咳嗽。

我顺了顺气,抿着唇,默默的朝她摇着头,走过去,扶着她慢慢的重新躺下来。奶娘的鬓角已经满是云丝,脸色蜡黄,皱纹涌现,这几年的劳累使得她的身体大不如前,而我最怕的就是她一病不起,那么,我在这个世上就再无人相伴了。所以我现在怎么可以让她再为这些事担心呢?

我帮她掖好被子,拿出钱袋在她面前晃了晃,想让她开心些。果然,她难得的绽开笑容,温柔的看着我说道,“这下就好了,有了银子可以去买些白米,你也好久没有吃过米饭了,一直吃木薯,身体也是熬不住的……”到了这时,她心心念念惦记的还是我的身体。我点点头,转开身子,悄悄的掩饰自己眼角滑出的难过的泪,朝门外走去。

晚上,我熬了猪骨粥,想给奶娘补补身子,见她吃了以后,脸色好了一些,我的心才舒服些。回到厨房,舀起锅里稀如汤水的稀饭,一股脑的喝完,安抚响了很久的肚子。暗暗的给自己打气,沈君玥啊沈君玥,无论你是现代的小玥还是古代的小昭,都要打起精神来,不要怕,不要气馁,相信自己,一切都会好的!

可惜,老天不可能事事从人愿,第二天一清早,我正想出门去村口打水的时候,向来无人串门的我们,居然有客来访?

是来说媒的人,来人除了村里唯一的媒婆芳婶以外,还有村长夫人,梁大虎的亲娘梁氏。

奶娘本就不舒服,见着她们,脸色更是不好,却还是打起精神来,免得让人欺了去。

梁氏有些鄙夷的环顾了一下四周,便不耐烦的推了推芳婶的臂膀。

那芳婶也是机灵人,轻咳了两声,就笑着对我们说,“张大娘,我今日来,是替梁村长家的少爷来给你闺女说亲的,这梁家在村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跟那城里的大官也有些个交情,家世好不说,这梁少爷也是一表人才,配你闺女也……”

芳婶还未说完那番慷慨激昂的陈词,中途就被奶娘打住了,“我们小户人家,粗野鄙陋,不敢高攀了梁少爷!村长夫人和芳婶都请回吧!”

梁氏闻言,脸色怵变,先声夺人,“你以为你家闺女是什么千金闺秀啊,还敢跟我拿乔?要不是我儿子非你闺女不可,我还就看不上了!”她顿了顿,用那双细长的厉眼看了看我,又继续说道,“她不会说话不说,如果将来生了儿子也像娘那样不就白搭了?不是看在她不吵不闹,不会跟我顶嘴,平日看着也乖巧的份上,我是不会拉下脸来提这个亲的!”她盛气凌人,一股脑的说了这番激烈的言辞。

我冷冷的看着梁氏的恶毒嘴脸,心道,若他儿子一表人才,那天底下就没有人长得端正了,整天无所事事,流连烟花柳巷,脾气不好的时候还会打骂人,才年纪轻轻的十六岁,却成了个人见人躲的恶棍,有良心的谁会把女儿嫁到他家?

芳婶见色不对,即刻出声打着圆场,泛起童叟无欺的笑脸,说,“哎呀,张大婶,不是我说你了,若你跟村长结了亲家,还怕没好日子过吗?到时也不用起早贪黑的干活,若你闺女的肚皮争气,帮添上个大胖小子的,就有享不尽的福咯!”那芳婶粗鄙的说道,十分符合她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性。我想,只要出得起高价钱,她可以把尖嘴猴腮的人说成是潘安再世。

奶娘木着脸,不发一言,场面即刻冷了下来。

梁氏不悦的皱起眉头,冷冷的说,“早几年你说闺女还小就推了我,现在她都十四多了,换做别人家,孩子都会下地跑了,难道你还要养她到老吗?”

她说的是早些年跟奶娘说要我到他们家做童养媳的事情,我身子不禁颤了颤,与其嫁给那梁大虎,还不如死了算了,一个不学无术的丈夫,一个厉害的婆婆,还有一个虚伪的村长公公,这种家庭,不是我能接受的。

奶娘沉默了好久,就在她们不耐烦想再次开口的时候,奶娘才缓缓的说,“我们昭儿不急着嫁,所以枉费两位的一番好意了。”

“你!”梁氏闻言,气得憋红了脸,尖声喊着,“别给你颜色还开起了染坊,我现在偏要娶你家闺女,你怎么着?我堂哥在这柔阳是说得上话的,你信不信我有本事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识相的就爽快的应承了,大家还好说话,不然……我可没那闲工夫在这里跟你磨磨唧唧的!”

这是变相的要挟了,拿关系来压人,是要我们知情识趣。我扶着奶娘的手不由得紧了紧,兴许抓疼了她,所以她把手放在我手背上悄悄的轻拍了拍安抚着,我知道,这是她叫我放心等她去处理的意思。于是我便安在一旁静观其变。

只见奶娘声音轻柔,略带惊惧的说道,“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敢得罪官大人啊……”她的样子很像是怕了梁氏,恫吓见效似的。

果然,那梁氏料定奶娘怕了她,露出满意的笑容。

奶娘面有难色的问道,“承蒙您不嫌弃!只是……我这孩子打小就不会说话,却也是个正经姑娘,不知这聘礼是怎么算?我没多大要求,不过一定得明媒正娶才行,不能让人笑话了去!”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芳婶闻言,朝梁氏使了使眼色。

那梁氏见奶娘似乎屈服在她的淫威之下,也就点点头,接着答道,“这才像话嘛!我儿子娶媳妇,谁敢笑话?三书六礼一概不少,定办得风风光光的!”

此后,她们就在讨论着婚礼事宜,那煞有介事的样子,仿佛这事就在明天,或者就在现在一样兴奋。一直到了晌午,大致敲定了若干事,她们才离开了我家。临走时还念念叨叨的说明日就差人送聘礼来。

等她们走了以后,奶娘这才松了一口气,明显的露出疲色,眼底有着倦倦的阴影。她见我定定的瞅着她,不由得轻轻的笑了,温暖的手抚上了我的脸,问,“怕不怕奶娘就这么把你嫁出去?”

我摇摇头,默默的扶着她回到床边靠着坐下来。

我不怕,心想,奶娘定是有了主意,若她真的贪图梁家的钱财,要把我嫁过去,早在我十岁那年就已经可以这么做了,何必又辛苦的多养我几年,还把身体给挨坏了?

她慈爱的看着我,软柔的说,“我家昭儿这么标致这么乖巧,怎么可以配梁大虎那恶人?不过……他们家的确有些来头,我们两个女人家,现下肯定是斗不过他们的,若不先应承着,我怕他们在背地里使什么阴损的招数,会防不胜防。”

我点头,也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可是,现在答应了她们,接着该怎么办?奶娘该不会是……

“昭儿,你先出去把门给关好!”奶娘忽然看向门外说道。

我把两道门都关得严实后,这才走回来,且等着听她怎么说。

但见奶娘悄悄的在我耳边说道,“我们趁晚上把要紧的东西收一收,等过了三更天就离开村子。”

她叹了一口气,无奈的低语着,“这个地方,怕是不能留了……”

水寒风似刀

后来我常想,如果我们那时并没有离开柔阳,或许很多事情都会变得不一样了。可惜,这个世界上什么果都有,就是没有如果。似乎一切都是注定好的,从来不以人的意志力为转移。

不过,那时的我还是很庆幸有了这么一茬提亲的事,这样终于可以让奶娘下定决心离开柔阳,要不然等战火蔓延开来,再想走就很难了。

那天,在芳婶她们走了以后,我们就开始计划离开的事情。为了掩人耳目,白天照常该干什么还是做什么,一到了晚上,我们便紧闭房门,利索的收拾好东西准备走人。

虽然我满了十四岁,可身子骨还像十二岁那样羸弱,没发育完全,奶娘却担心我一个年轻姑娘家在路上会出什么岔子,所以定要我打扮成个小子,还用锅巴把我的脸给匀黑了,活脱脱的成了一个愣小子,差点连我自己都认不出来。不过,我们都很满意这个效果。至少可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接着,我们一直不敢歇息,平心静气的等敲了三更锣后,就立刻从后门悄悄的离开村子。两人一路顾不上休息,匆忙的赶路,直到出了柔阳,才得以松懈下来喘口气。

我忍不住想回头看看,却被奶娘给拉住了,她带点肃然的说,“昭儿,千万别回头!我们做人都要向前看,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了,以后就别再想着了,明白么?”

我点点头答应了,不再回头。其实,我说不上是留恋那个地方,可毕竟在那里生活了八年了,一花一木都那样的熟悉,现在突然之间离开了,还不知以后的生活会是怎么样子。与其说是不舍,还不如说茫然,就像是我拼命的想抓住自己的命运,可是控制权却从来不在自己的手上一样,有着说不清的失落。

上一篇:漠漠轻乔栖君画 下一篇:占有/独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