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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庶女(146)

秦氏午睡醒来,面上瞧着并没有什么,照旧与四太太说些儿时趣事,或家长里短的话。只是,秦氏时常走神,到了晚上,特意把楚云飞请了进来说话。

就说到明玉下午说的话,明玉反有些忐忑,她不过猜测。没想到楚云飞闻得这话,立即站起身来,赔了个不是,低着头认错:“儿子事先未曾与母亲商议就擅自做主,还望母亲莫怪。”

秦氏脸上的神色是悲是喜已分不清楚,半晌才问:“你舅舅的信儿打听到了没有?”

楚云飞沉着脸轻轻摇了摇头,随即又道:“之谦也帮着打听,这两日之谦还未回来,儿子已问过,说隔两日他就回来了,到时候儿子再问问他。”

秦氏叹了一声,半晌才轻轻点了点下巴表示知道了,楚云飞复又坐下来,顿了半晌道:“那祠堂周围的田地,兴许能买回一部分,要全部买回来眼下还不能够。”

第二天一早,四太太就吩咐人预备了马车,太阳才晃出来,由楚云飞、陈明贤在前头骑马开道,秦氏与明玉同坐一辆马车,跟着服侍的另乘坐一辆,一行人朝城外驶去。

行了大约半个多时辰,马车便停了下来。隔着帘子,楚云飞说他先去给祠堂里的人说一声,让里面的预备预备再进去。

秦氏应了一声,竟有些近乡情更怯,等楚云飞返回来说可以下车了,她仿若未闻坐着不动。明玉上前搀扶,她吐出一口气,调整了情绪从马车里下来。

正值春播忙碌,周边大片良田可见劳作的百姓。到底是繁华之地,那些人虽瞧见华车华服一行人,却已见怪不怪。明玉却没想到,秦家的祠堂距离城里这样近,放眼望去,除了良田,亦能瞧见几处如眼前这般格局的建筑,有两处更像庙宇,晓得是私家家庙一类。

迎接她们的是一对老夫妻,看上去岁数都在六十岁以上,穿着棉布蓝色衣裳,显见是匆匆忙才换上的,衣裳上又多处褶皱。颤颤巍巍跪在地上给秦氏行礼,秦氏忙扶他们起来,老两口已泣不成声,“总算见到大姑娘了!”

秦氏热泪盈眶,只道:“辛苦你们了!”

三人面面相觑,一时皆摸起泪来,那老头儿强忍着朝老妇人道:“越来越没规矩,在大姑娘跟前哭丧着脸做什么?”

那老妇人忙用袖子在脸上胡乱擦了一把,弓着背请秦氏等人进去。

明玉这才打量起眼前的建筑,四合院式的院子,虽瞧着有返修的痕迹,那砌墙的石头早已被风霜侵蚀,早没有石头的棱角,有些地方更千疮百孔,她心里也不由一酸。

说起来是祠堂,格局却不像,坐北朝南三间大屋敞开着,依稀可见里面香油灯明明灭灭闪烁。不时瞧见个十来岁的小男孩手里提着小油壶从屋里出来,猛然瞧见院子里多了许多陌生人,小脑袋一缩忙又跑进去。

那老头儿唤了一声“虎头”,躲进去的小男孩才缩头缩脑慢慢踱出来,手里仍旧提着个小壶,却不知所措忙藏到身后去。

老头儿朝秦氏请罪,晓得这个小男孩是他们老两口的孙子,又道:“儿子媳妇在外头做工,我们三儿守着这里。”

楚云飞不觉蹙眉,老头儿见了,忙说之前楚云飞叫带来的银钱他们都存着,不敢动用。

楚云飞没有深究,老妇人只说外头太阳毒辣,请秦氏先进屋。秦氏擦了泪,心里也有许多话要问他们。可到了屋里,吃了一盏茶却不晓得从何说起。

明玉吩咐莲月给那小男孩赏钱,让阿寻领着孩子先去外头玩,陈明贤大抵觉得自个儿在这里不便,也说去外面逛逛。

一时,屋里就剩下秦氏、明玉、楚云飞并香桃、莲蓉几个服侍的,那老夫妇又跪在地上重新拜见,因头一回见明玉,也要磕三个头,明玉并不敢受,忙虚扶一把,将老两口请起来。

屋里一应家什很是简陋,却收拾的很干净,香桃和莲蓉寻了两张杌凳来,秦氏就请老两口坐下。老两口不敢坐,秦氏也要站起来与他们说话,他们才告了罪坐下去。

那老妇人不善言辞,还是老头儿先开口说起近些年的事。这里原非秦家的祠堂,不过修在城外的避暑的别院,加上后面是秦家坟山,逢年过节,主子要来祭拜,因此他们老两口大半辈子都守在这里。真正晓得秦老爷变卖家私,也是七八年的事。那时候,便是这外头的大片良田新东家来相看打理时,他们老两口才晓得。

最后一次见秦老爷,也是七八年的事,老头儿回忆道:“那年清明,老爷来上坟,用轿撵抬着上山,事后不久,老奴去府里见老爷,才晓得老爷早搬了出去,在城北租了几间屋子,只是老奴那次,并未瞧见老爷,只见得夫人。事隔两个月,老奴再去时,老爷又搬了住处,老奴寻访半年之久,未曾寻访到老爷的下落……”

秦氏早已平静下来,等老头儿说完,问道:“祠堂是何时移至此地?”

老头儿认真回想一番,方道:“大姑娘回来的第二年清明。”

秦氏最后一次回来,是楚云飞四岁的时候,如今已过去近二十一年。那次回来,是秦老太公逝世,回来见了最后一面。

秦老爷的下落在老两口这里问不出所以然,秦氏心里已晓得那位庶弟已……

歇了一会子,秦氏要去后山上坟,香桃几个忙去马车里将带来的纸钱等物取来。好在上山的路并不难行,老头儿在前头领路,大约小半个时辰就到了。

坟墓是后来修缮过的,老两口又时常来,不像秦氏心里想的长满荒草。她虽眼眶儿有些红,情绪已稳定下来。明玉与楚云飞一道点了香纸,香桃等人将带来的团蒲放在地上,秦氏跪下来祭拜,明玉和楚云飞并列身后。

临走时,秦氏给了老两口一百两银子,谢他们这些年看护功劳,又叮嘱他们好好保重。回到城里,午时已过。

四太太见他们回来,忙叫热了饭菜,又见秦氏情绪低落,拉着她好一阵宽慰,秦氏涩笑道:“咱们那会子,大概都没想到,后来娘家会变成这样。”

谁人能预料未来的事?四太太道:“老姐姐可要保重。”

秦氏点头,等饭菜摆上来,秦氏胃口不好,只恐四太太等人担忧,勉强吃了一碗饭。她神情疲倦,四太太不好留她说话,就嘱托明玉服侍她先歇一歇。

等秦氏歇下来,周嬷嬷进来回话:“七姑奶奶打发人送了回礼来,在外面等着见姑奶奶。”

明珍?明玉愣了愣,才想起从直估来京都确实也给王家备了礼,只是,大多数都是阮氏、楚二夫人预备的。

低头一想,问道:“来的是谁?”

周嬷嬷道:“是杜嬷嬷。”

明珍的教习嬷嬷,后来做了陪房跟着去了王家。是明珍打发杜嬷嬷来的?还是杜嬷嬷自个儿的意思?

“夫人才午睡,请杜嬷嬷去厢房吧。”

明玉留下莲蓉并菊香在屋里服侍,理了理衣裳便让香桃陪着去厢房见杜嬷嬷。周嬷嬷已领着杜嬷嬷先一步到了书房,两人站着说话,见明玉进来,杜嬷嬷忙上前笑着福福身见了礼。伸手不打笑脸人,明玉还了一礼。这厢房原是从前她作为起做的屋子,便在临窗的榻上落座,请杜嬷嬷在斜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周嬷嬷去倒了茶来,那杜嬷嬷略次一口应个景儿,便朝跟来的小丫头打了眼色,小丫头出去一会子回来,后面就跟着两个丫头,一人捧着锦盒,一人捧着用棉布包裹的锦稠。杜嬷嬷站起身来,笑道:“礼薄,还望十三姑奶奶莫要嫌弃。”

明玉客气一番,杜嬷嬷的眼睛就四处望了望,周嬷嬷晓得其意,收下东西便请那三个小丫头下去吃茶。屋里就留了香桃服侍,杜嬷嬷仍旧有口难开似的,香桃明白寻了个借口回避屋子外面。杜嬷嬷这才起身朝明玉深深一福,道:“我们姑奶奶特意打发奴婢来道谢,谢十三姑奶奶对十四小姐的照顾。”

她说的真心实意,不过明玉晓得,这是杜嬷嬷的意思,明珍告诫的意思更多吧?告诫她不能将明珠的事说出来,否则她也要把从前的事抖出来。

明玉心里一阵冷笑,面上不露,浅笑道:“十四妹妹因身子不适,去我哪里小住了一段时日罢了。七姐姐不必挂在心上,还专程打发嬷嬷来道谢。”

杜嬷嬷没想到明玉回答的如此轻巧,愣了愣才连连点头陪笑道:“十三姑奶奶说得在理。”

这才留心打量起明玉来,她不说话,明玉也不说话,坦然若之叫杜嬷嬷打量。杜嬷嬷神情换来换去,最后也只得一叹,半晌才略问起沿途等事,明玉简而言之答了。杜嬷嬷显得尴尬起来,又一时寻不着话说,便起身告辞。

明玉也不做挽留,吩咐周嬷嬷送一送。那杜嬷嬷又去辞别四太太,方上了马车返回。等马车已走了一会子,她才想起要紧的事来。

☆、118:吊唁

再返回来却不当好,可若是七姑奶奶问起,她又如何说呢?十三姑奶奶已那般轻描淡写地带过,她根本没法子开口。再一想,十三姑奶奶是明白人,晓得该隐瞒的事要隐瞒着。何况,她自个儿也……

这个念头在脑海一闪,杜嬷嬷又想起那日不留神听来的话。七姑奶奶与十三姑奶奶的事,从头到尾都是十三姑奶奶受了委屈。反之,七姑奶奶以为是妙计,却实实在在给自个儿留了个隐患。这话是陈老太太说的,当时杜嬷嬷并不大明白,这一次十四小姐的事,她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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