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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庶女(179)

韩氏一语不发去了净房,夏雨捧着衣裳进去服侍,几番犹豫,终于还是忍不住替冬青说好话:“冬青不过想着试一试姑爷罢了……”

自前几日出了那事,韩氏虽没责罚冬青,却也不大理会冬青,冬青亦是满腹委屈。夏雨是七八岁就到韩氏身边服侍的,比冬青几个时日都长,瞧着是个好说话的,焉知一旦犯了错,惩罚起来也不讲究情面。夏雨也能理解,管束下人就要惩罚分明。

“冬青虽服侍姑奶奶的日子没有奴婢久,也是一心为姑奶奶着想……”

话没说往,韩氏冷声道:“你是明白人,也是有骨气的,冬青那丫头同样如此,倘或没骨气,我也不要你们在跟前伺候。你不妨想想,那晚若真怎么着,你要我如何待冬青?冬青以后能怎么着?”

夏雨自然明白韩氏话里的意思,她们虽是奴婢,只要安分办好差事,在姑奶奶眼底是没什么身份等级,吃穿用度比一般人家的小姐还体面。即便她们作为陪嫁丫头跟着姑奶奶到了陈家,等年纪到了,自会放她们家去配人。用韩夫人的话说,她们不过出来找生计罢了,在东家做事拿相应的报酬。这四个陪嫁丫头,除了秋瑾家里无依无靠,其他人家里的情况都好了。家去正正经经嫁人,以后就是自个儿当家作主。

而冬青更不同,她家里已给她订了亲事,未来夫家做些小买卖,这几年愈发好了,更没理由动别的心思。以后正经嫁人,自是有人服侍的少奶奶,而非奴婢。

韩氏自是晓得身边的丫头都信得过,只是气她们擅自做主:“今儿能背着我做这样的事体,明儿不晓得还要做出什么样的事儿来!我罚冬青闭门思过几日,她却还不明白!”

韩氏说着情绪就有些激动起来,胸膛微微起伏,狠道:“她也没脸留在我身边了!”

夏雨闻言面露正经,只见韩氏一副以意已决的样子,忙道:“姑奶奶也明白她一心为姑奶奶着想,何苦要撵了她?奴婢们四个,也算着陪着姑奶奶长大的。”

韩氏正色道:“家里也就我这么一个女孩儿,就因为你们四个陪着我长大,虽有个身份压着,私底下却情同姊妹,我是将你当做姐姐,将她们三个当做妹妹……”

说着,那气又从胸膛里冒出来,岂料冬青一直在净房门口听动静,听到韩氏说要撵她就忍不住要进来,幸而被秋瑾拽住,这会子听韩氏这样说,眼眶儿就湿了,挣开秋瑾的手,走到韩氏跟前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姑奶奶这般为奴婢们着想,奴婢们自然也要为姑奶奶着想。奴婢晓得自个儿错了,可……可姑奶奶您,您忘了年姑娘的教训么?”

说着垂下头,道:“奴婢是鲁莽了,可也只是想试探姑爷一回,不想姑奶奶最后落得和年姑娘一样!不求姑爷能像咱们老爷那般为人,可若他和苏大爷一样,面上瞧着不错,却暗地里做些龌龊事,最后伤心的岂不是姑奶奶?年姑娘说过,心不动则无欲,姑奶奶您……”

她们是跟着韩氏多年的,即便韩氏不经意一个神态,也能猜准她的心思。姑爷看着是不错,相貌堂堂,年轻有为,可四老爷是个什么样的人?而他又时常与韩氏说起那三位已出阁的小姑。与他一母同胞的也就十姑奶奶一人罢了,他说十三姑奶奶、十五姑奶奶是什么意思?陈家人口为什么那么多?单是庶出就不晓得有多少个,她们作为陪嫁来陈家的日子不久,可也瞧得出四太太真正是贤惠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有这样的婆婆做典范,韩氏却分明已动心。

这和当初的年姑娘那么相似,而如今呢?年姑娘也不过才过门三年罢了,便整日以泪洗面,好容易怀了孩子,却又因身子骨的缘故流掉了。

眼泪吧嗒吧嗒落下来,冬青抬头望着韩氏:“奴婢们能伺候姑奶奶,是奴婢们的福气,不晓得这世上还有没有人有奴婢们这般好福气。就算奴婢死,奴婢也不愿见着有朝一日,姑奶奶走上年姑娘那样的路子……奴婢不明白,咱们老爷和夫人,咱们就点了头。”

一席发自肺腑的话,说得其他三个丫头都低下头去,年姑娘与韩氏一半岁数,韩家与年家交好,年姑娘与韩氏从小玩到大。当初那么娇艳的一个人,如今……

韩氏说不出话来,冬青几个丫头的心思,她明白,她自己也这般怀疑。只是……自出了冬青一事后,这对新婚夫妻就爆发了冷战。

“你情绪不稳,这几日就不用来跟前伺候了。不如家去住几日吧,我记得你家里嫂子快临盆了。”说完从净房出来。

陈明贤已从书房回来,换了月白色的家常服坐在临窗的榻上吃茶。

太阳已下山,西边的晚霞从酱紫色变成灰蓝色,有清冷的风顺着敞开的门刮进来。光线不甚明亮,瞧不清陈明贤此刻的神情,但韩氏知道,一定是淡淡的,即便如此仍旧能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只是,这春风有些冷,与他说起几位小姑时比起来,少了很多温暖之意。

跟着出来的四个丫头,冬青一语不发轻手轻脚出去了,其他三个大气不敢出,敛眉垂目恭恭敬敬立在韩氏身后。

韩氏走上前施了一礼,脸上挂着娴淑的笑,柔声问道:“六爷什么时辰回来的?”

陈明贤捧着茶,目光落到别处,淡然道:“回来一会子了。”

“今儿娘家打发人来,妾身回了娘家一趟。”

“我晓得了。”

顿了顿问道:“岳母、泰山大人可好?”

韩氏点说好。

陈明贤搁了茶碗站起身来,就朝外头走。韩氏嫁来陈家后标准的一日是这样,早起先服侍陈明贤吃饭送走陈明贤,就去婆婆跟前立规矩,等婆婆吃了早饭,她才吃。然后回房,到了午时初刻又去婆婆跟前立规矩,晚上陈明贤会陪四太太吃饭,她一般在跟前服侍,这些日子婆婆发话叫她坐下来一起吃。

陈明贤初入翰林,除了新婚三日在家,韩氏嫁来这几个月,也就前几日沐休了一回,事儿就在出在他沐休的那天。

一路行来只闻轻浅的脚步声,等到了四太太正屋,已是掌灯时分。顾妈妈亲自打起帘子,韩氏同陈明贤一道上前见礼,陈明贤坐着陪四太太说话,韩氏自去一旁同顾妈妈等人一道收拾桌子、摆放碗筷。四老爷很少回正屋吃饭,多数时候再外头吃了才回来,少数时候是去后花园吃,然后歇在那头。

四太太没有发话,桌上只摆了两副碗筷,另外预备一副搁在一旁,四太太发话才摆上。

今儿也不例外,但不寻常的气氛连顾妈妈也察觉到了。往常,六爷的目光会时不时地注视六奶奶,但从前几日开始,这两人在他们跟前连眼神交际都没有。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顾妈妈满腹疑惑,去韩氏。六爷屋里打听,又打听不出什么。就连陈明贤的乳娘赵嬷嬷也不晓得,陈明贤屋里之前也就两三个年纪小做事勤快的小丫头片子,两个粗使婆子,自韩氏带了四个大丫头来,四太太又添了两个小丫头过去。只是屋里的事,韩氏过门十来天后,赵嬷嬷连同钥匙一并交给她了。

就在顾妈妈思索间,饭菜已摆上桌,四太太起身过来坐下,陈明贤也跟着过来坐下,见桌上只两幅碗筷,随即吩咐顾妈妈摆上,笑着朝韩氏道:“你也坐下来吃吧。”

韩氏眼风扫了一眼陈明贤,果然见他微微蹙眉,等顾妈妈拿了碗筷,丫头搬了椅子,四太太又叫了一回她才缓缓坐下来。

用了饭,坐着吃了一盏茶,四太太面露倦意,小两口察言观色起身告退。陈明贤走在前头,韩氏跟在后面,出了屋子,陈明贤就健步如飞,韩氏压根跟不上,很快陈明贤的就只剩一个模糊的背影。

韩氏心里明白,他还怒气未消。

不免轻轻叹了一声,与此同时,四太太也叹了一声,揉着太阳穴,问顾妈妈:“他们两口子生了口角?”

顾妈妈摇头:“并没有,奴婢细细打听了,看着好端端的。”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顾妈妈点头:“奴婢也这般觉得。”

四太太叹了一声:“本来打算入冬前河面未结冰就回老家去,他们两口子这么个情形……”

四太太还真有些不放心,顾妈妈自是晓得四太太的打算,四老爷虽眼下没怎么着,到底还埋怨四太太对陈明贤的婚事擅自做主。为了谋缺盯上儿媳妇的嫁妆被四太太驳回,倘或四老爷哪日心血来潮真抛跑去韩家,要韩大人出面给他个差事,就不晓得该怎么办了。

结亲结两家之好,自是要互相帮衬,可四老爷果真能老老实实做官,不惹事,早就给银子叫他去打点。

“夫妻不和百事哀……”四太太叹了一声,这个道理她深有体会,又喃喃低语,“不晓得给小六找的这个媳妇到底好不好?”

在顾妈妈看来,六奶奶出身高,但绝无什么脾气,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对长辈恭顺,对下人和顺,说话行事稳重得体,即便叫顾妈妈挑,也挑不出什么错来。至于打理家务,十五小姐出阁时,她帮四太太打理,不仅条理分明,且面面俱到。又不拿大,凡事不是与四太太商议,就要问问她们原本的规矩,对顾妈妈、赵嬷嬷等人亦以礼相待。老实说,顾妈妈之前还担心娶个高门少奶奶,会过于清高,不曾想这些担忧都没有发生。虽是新过门的一时看不出本质,但顾妈妈却不由得坚信,韩氏这些日子的表现绝非佯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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