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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家五小姐(59)

听林夫人简单叙述完毕,董氏忙安慰道:“都是年轻不经事,何苦与小辈的生气?”

林夫人道:“我何曾与她生气,这些天过去照管,而她……整日摆出一副林家对不起她的模样。”说到这里,林夫人眼眶已经有些湿润。

董氏又劝了几句,林夫人才慢慢恢复常态,道:“难道我真的就是那见不得人好过的恶婆婆么?”

清官难断家务事,林夫人若不是从一开始就对唐怡珍印象不好,婆媳关系也不至于此。而,唐怡珍,若是她从一开始就没有那股子低嫁的优越感,而放下身段对林夫人,铃夫人如何想婆媳关系如此?林夫人只有林辉这么一个儿子,以后她老了,全凭儿子儿媳侍奉照料,难道她就不想老来安详么?归根结底,到底是谁错了,谁能说的清楚?

“又正好遇上节气,家里客来客往,我如何瞒得过去?你我都是过来人,都知道第一个孩子小产了,以后就难怀上了。”林夫人眉宇间盛满忧愁,“我倒是不怕外人如何说我,只是……”

唐家如何肯善罢甘休呢?唐怡珍是唐家唐尚书的掌上明珠,娇生惯养的长大,如何到了婆家却受了这样那样的委屈?

唐怡珍之前便将林辉屋里所有人都清除了,依着她那样的脾气,手里捏着这个事儿,只怕林辉一辈子都被她牵制了。

“可这也说不定,她身体很好,再好好保养着,以后会有的,别太担心了。”董氏的劝显得很苍白无力。

林夫人叹口气,扭头盯着休竹,如果是这样一个乖顺体贴的儿媳,自己怎么会有这些烦心事儿?不觉叹道,果真是缘分未到,注定她们不能做婆媳。想到这里,林夫人勉强笑起来,“原是叫你们来乐一乐,却听我说了一车子的话,弄得你们也没兴致了。”

董氏笑道:“咱们也不是外人,说出来总比搁在心里好些。可是,我还等着看戏呢!”

“不怕你笑话,除了你们,这些话我还真找不到能说的人。也罢,今个儿咱们再不提这些,好好乐一乐,这还是五丫头出阁后第一次来呢!今个儿安排了戏班子,一会儿五丫头点两出好的,让我们也乐一乐吧。”

唐怡珍小产,她们在外面听戏?休竹为难地道:“其实我不爱听戏,吃了饭咱们凑一桌摸牌吧,还能说说话儿。”

董氏佯装不高兴盯着休竹道:“还是这般爱玩儿,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懂事。”

休竹用众人恰好能听见的音量道:“我好久没摸牌了,手痒痒的怪难受。”

林夫人明白他们母女是顾着儿媳做小月子,故而才这般说,又觉休竹小小年纪却心思细腻,考虑周全不说并能处处为别人着想。琢磨着,对儿子林辉也是又恨又气的,怪他有眼不识金镶玉,白白错过了这么好的媳妇。

“今个儿就听五丫头的,一会儿咱们摸牌。”

于是,接下来的话题便轻松了许多,大多是围绕着穿衣打扮等等,因为董氏和林夫人一致认为休竹最不会打扮,以前在家就穿的普通,对衣裳款式没啥要求,首饰这些更是能不戴就绝对不戴的。现如今嫁人了,虽然好了些,可她们觉得休竹还可以穿的更漂亮些。

休竹认真受教,一边的碧翠和冬灵更是竖起耳朵听。

午饭时,靖南王那边由林大人和林辉作陪,安排在外头,女眷就在里头,吃了饭便坐下来摸牌,休竹手气不错,小赢了两贯钱,董氏和林夫人一人输掉一贯。

瞧着时辰差不多,董氏、休竹告辞,正巧因临时有事离开的靖南王办完事儿来接休竹,林家人一起将客人送到垂花门前。

林辉瞧着和母亲依依道别的休竹,不禁遐想到,倘或自己迎娶的是这个看着不出众,却越来越让人觉得舒坦的女子,如今还会夹在母亲与妻子之间两头为难么?

上车的时候,靖南王代替婆子扶着休竹上了马车,而且做的相当自然顺手,好像经常这样做似的,让休竹小小的别扭了一下。暗骂靖南王腹黑,在家里随时随地不忘打击她,在外面却表现的对她多好一样,让她把委屈说出来老天爷都不信!

晚上,碧翠服侍休竹更衣时,禁不住说道:“林家少爷看着倒不比从前了。”

休竹微楞住,有些茫然。

“小姐难道就没发现,他看着很疲倦?”

干嘛要注意他?休竹认的义母是林夫人,是看在林夫人对自己确实一片真心的好,和林辉有什么关系?没关系的人注意那么多干嘛。不过想想,林辉的日子也的确不好过,花花公子遇上带刺玫瑰,扎着手了自己疼,别人也没法替你疼,你就受着吧。

见休竹不言语,碧翠叹口气也不言语了。

初为人妇的第一个年,休竹就这么似忙似闲地过去,至十五这天,西府摆宴,邀请王府、东府的爷们、夫人、奶奶看戏,给新年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过了年,气候便慢慢暖和起来,阳光明媚,春暖花开。懒惰的休竹也被碧翠从屋子里赶出来,让她晒晒太阳,说整日闷在屋子里头,身上都有股霉味儿。

由玉儿和银翘相陪,走在鹅卵石铺就的羊肠小径上,闻着清新的花香,休竹惬意地享受着,耳边忽然传来两名妈妈的对话声。

“……她也该出来了,一个冬天都闷在屋子里。”

这是说的谁?休竹蹙眉表示不满,那边立刻又传来第二句话。

“也是可怜人,没父没母的,幸好咱们夫人是个心好的收留了她,否则如今也不知身在何处呢?”

“哎……所以说,有些人不是奶奶命,终究不是奶奶命,就算起初样样不错,也要老来才看得明白呢!有些人生来就是做奶奶的命,就算出身与咱们一样……”

这话说的逾越了,那妈妈立刻察觉,左右左右瞧瞧,不远不近瞧见休竹往她们那边走去,忙止住话题走过来给休竹见礼。

休竹也装着没看见,笑眯眯问她们忙什么,简单寒暄几句,便继续往前走。那两位妈妈走远了还心里忐忑的紧,“……也不知她听见没?”

“听见又如何,咱们也没指名道姓,新奶奶最是个没脾气的。”

那妈妈不赞同地道:“这也未必,面上看着随和罢了。”

走到小径尽头,便是一片开阔的水域,边上几株桃花稀稀拉拉、七零八落地绽放,桃花树下,站着一位身穿素色衣裳的少妇。休竹眯着眼细细看一眼,有些眼熟,就是那天在明夫人处偶然瞧见的人。

053 矛盾

碧翠和冬灵也对此人颇为惊愕,看衣裳质地料子要比府里的媳妇子体面很多,但也实在太素净了。月白色夹层袄子,下面穿着麻色襦裙,梳着简单的妇人圆鬓,头上、身上一概饰物全无。一张清水芙蓉面未施胭脂,下巴尖尖,眉尖微蹙,似有无限愁绪满心头,身形纤纤细细如风拂柳。

春风乍起,裙摆扬起,她也好似要飞起来般。

休竹足足看了半晌才回神,美女,传说中林黛玉一般的美女呀!休竹更有一种错觉,仿佛看到她就看到了明夫人年轻时的风采。也不知是不是这种错觉作祟,觉得她和明夫人还真的长的很相像。

少妇身后跟着两名十一二岁才留头的小丫头,察觉身后有人打量,回头一瞧忙低声朝那少妇说了什么。那少妇明显愣了愣,也跟着扭头,眼神略有些黯然,怔怔地走过来,站在休竹对面行了福礼:“雪娘见过奶奶,奶奶万福。”

她嗓音轻柔婉转,听在耳朵里,如水拂过般,形态更是楚楚可怜、人见尤怜。休竹面带微笑,端详她半晌,“起来吧。”

雪娘方才慢慢直起身,垂着眼帘并不敢直视休竹,对于她见过休竹并且认识的这一点上,她并没有掩饰。跟着她的两个小丫头朝休竹行礼,就规规矩矩地站着,休竹一时还真猜不出她的身份,正欲去架在水面上的亭子去瞧瞧,院子里的丫头夏蝉提着裙摆一路奔来。

因上次小丫头的事件,休竹特地嘱托了张妈妈,让这位名叫夏蝉的丫头就在后面当差,一般不让她进正屋。

“奶奶,奴婢可算找着您了,西府那边黄大奶奶过来找奶奶。”夏蝉一边见礼,一般喘气说道。

传话、找人这样的事儿自有屋子里端茶递水的小丫头和门上的婆子,她却跑来了。不过瞧着她看雪娘那匆匆一瞥,却盛满瞧不起的目光,休竹觉得未必不能从这个丫头身上知道这雪娘到底是什么人了。

笑盈盈问道:“黄大奶奶在何处?”

夏蝉见休竹笑容随和,似是已经不恼她,微微一愣忙道:“在正屋里呢,碧翠姐姐在那边服侍,奴婢就过来寻奶奶了。”

休竹领着丫头原路返回,又斜眼看了一眼立在边上的雪娘,眼里露出几分疑惑。夏蝉瞧得分明,直走的差不多瞧不见雪娘人影了,方才低声道:“她是夫人的外侄女儿雪娘。”

难怪长得像,可夏蝉一个丫头却对她直呼其名。休竹淡淡看她一眼,夏蝉似是没瞧见,自顾自地介绍雪娘。原来她是幼年丧母,明夫人瞧着可怜便抱过来替过世的姐姐养着,一直在王府长大,十六岁寻了一户小户人家嫁了,岂料一年不到,她新婚丈夫就得病死了。婆家说她命硬克夫,又说她守寡不知检点,霸占了她的嫁妆,将她撵出来。她无路可走,明夫人也只得又将她接回来,在王府偏僻的地方整理了一处院子,拍了两名小丫头,两名老妈子服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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