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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家五小姐(67)

回到自己屋里,休竹站在门口看着屋子里的陈设,西边设了软榻做平日安坐之处,两边各放着一张楠木填漆矮几,分别摆着青花瓷古董花瓶和掐丝琉璃水晶盘,盘里装着时令果蔬。坐北朝南摆着一张鸳鸯填漆雕花大床,挂着清爽的竹青色翠烟罗帐子,床的斜对面靠墙放着衣柜,东边放着几株常青藤盆景,设了一张书桌,上面还有休竹昨个儿写的字帖。过去便是里间,中间一道墙隔开,一边是净房,一边略大的屋子有暖炕,以作冬季安歇之处……至于小件的摆件,样样精致,更有一株放在书桌上的红宝石与翡翠相结合的雕刻盆景,看上去如真的一般,翠绿色的叶子,红彤彤娇艳欲滴的果实,瞧着似乎就能嗅到一股香甜……

休竹深吸一口,是该好好问问靖南王了,再这样下去,她也快成了这屋子里的一个摆件了。就如老太太说的那般,如果他要自己这样,自己还能如何?

靖南王进屋的时候,休竹低着头坐在床边上沉思,卸了妆容的双颊被灯光衬得发亮,一头乌黑长发柔顺地披在肩上,里面穿着月白色丝质衣裳,外面披着一件枣红色褙子,眉头蹙着,鼻尖上一层薄薄的水光,微微张着嘴,贝齿啃着右手食指。模样像极了孩子,却又偏偏做出一副冷清严肃样,笑容在靖南王脸庞上不觉荡漾,似乎心也跟着开阔了。

“夫人,想什么呢?”靖南王凑近,顺着在身边坐下,鼻息下那一抹熟悉的暗香飘来,似是陈年美酒令人沉醉。

“我想,如果把猫儿养的太肥,是不是以后就没心捉耗子了?习惯了不劳作就好吃好睡……”休竹深吸一口气,扭头看着靖南王,“我不想继续这样下去,我不贪心,我要的不多,平平淡淡地过日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让无数只眼睛盯着我。”

笑容让靖南王深邃的眸子发亮,沉厚的嗓音带着久违的欣喜,与严肃认真的休竹形成鲜明的对比,“说实话的夫人终于肯再对为夫说实话了。”

休竹微微怔住,忽然有种才看清楚了靖南王这个人的感觉。上次他说猫惹急了会咬人,不是说黄大奶奶而是暗指了所有人,包括明夫人、他、还有就是自己,抑或还有别人……

其实休竹很早就想到这一点了,庆禹王离世,靖南王守孝,侯爷和四老爷是长辈理所当然要插手王府的事儿,美其名曰是帮着侄儿打点。就休竹这些时间的观察,侯爷和四老爷是压根就没管这边的事儿,而且对靖南王也看不出丝毫关怀疼爱。否则,靖南王这样身份背景的人,为何就由着明夫人对他的婚事屡屡阻扰而置之不理,最后让休竹这个滞销的,其貌不扬的,声名狼藉的丑小鸭嫁给了他呢?

但,侯爷和四老爷插手,明夫人肯定不愿。靖南王作为晚辈,又在孝期,他也不好出面驳了侯爷和四老爷的好意。所以,就让明夫人和他们争去,因为明夫人有两个儿子,就算她不是靖南王的亲妈,可两个儿子和靖南王是兄弟。王府是她能住的地方,她住的地方为何要别人来插手?

靖南王恰好就利用了这一点,晚辈不好争,明夫人总能和他们争吧。虽然不知道明夫人到底是怎么样从他们手里争过来的,只要她争过来了,把耗子撵跑了就是一只好猫。

而明夫人对靖南王的婚事阻挠,也就是之前休竹想的,明夫人也怕靖南王的媳妇太过厉害,不将她这个婆婆放在眼里,于是靖南王求娶休竹,明夫人一瞧不错,出身背景等等方面都还行,于是就同意了。

如今休竹进了门,又不争不抢正合了她的意,于是就供着,当摆设一样供着。结果靖南王处处维护她,她担心了,于是就故意试探、故意防备,又不许休竹偷窥她如何理家。

最关键的是,休竹的出身是远远不及王府这样的大家族,又是继室生养的,即便是嫡女又如何?那赫连奶奶还是将门之后呢,也不过如此,所以就算休竹要理家,她也会大大方方地交出来,又给亲儿子娶了个大家族出身的儿媳妇。她料定休竹会把王府弄得一团乱,休竹不行了,二奶奶经过调教就派上了用场。

归根结底,明夫人担心自己的儿子没出息,以后会分家,分家了儿子的日子就难过了。可如果休竹这个摆设离不开二奶奶和她,那就不会分家。因为,靖南王不可能天天呆在家里处理家里的琐事。

如果问题只是这样简单,休竹又何必去争?但明明很多信息都透出,明夫人的想法其实压根就不是那么一点儿。倘或这样,即便以后儿子分家了,难道靖南王就不供养她了?

靖南王说过,做人不能忘本,猫起到了作用,不能因为一点儿不和谐的叫声,就忽略了猫捉耗子的功劳。但这个猫开始有了自己的想法和小心思,是靖南王不能接受的,所以靖南王这只被明夫人伺候供养着的猫也被惹急了,他也会咬人。是这样么?

至于靖南王,他是在等自己看清这些问题么?如果自己看不来,自己不提出来,他也不敢让自己插手?

靖南王凝神关注着休竹脸上千变万化的表情,嘴角含着一抹笑,“夫人会害怕么?”虽是这样问,语气里却无一点儿担忧。

害怕,休竹认真地理解了一下,是担心明夫人放权后,侯爷和四老爷又要插手。还有,整个王府都是明夫人的人,肯定会千方百计地为难她。

“王爷害怕吗?”休竹笑着反问。

靖南王想了想,摇摇头,蹙眉,“很烦。”

休竹赞同地点头,“猫也叫,耗子也叫,确实很烦很吵。”

靖南王笑着摸摸她的头,“那么夫人要不要和为夫一起把这些不听话的猫调教调教,好好供养起来,把耗子都撵出去?”

休竹弯起嘴角,“这正是我的想法,不过……”神情跟着语风一转,满是疑惑地问:“今个儿内阁梅大人送了几个小子来,我着实不解,莫非是送给我的?”

靖南王笑容凝固在嘴角,眼里冒出火星子,“夫人打算作何用处?”

这回终于轮到休竹翻身逗他了,托着下巴故意装出沉思状,“穿衣、吃饭、就寝都是丫头服侍,小子我还真想不出放在屋里能做什么……”

靖南王嘴角抽了抽,沉着嗓音道:“你还想放在屋里?”

休竹眨眨眼,“反正都送来的,不要白不要,你那边又不缺人,我不放在屋里放在哪里?如果你那边缺人……”

“夫人,为夫可不可以理解为夫人在给为夫某些暗示?”

狗屁好男色,老太太一双火眼晶晶果真不错,现在休竹连怀疑都免了。明夫人的目的,呵呵,休竹是终于猜着了,以前因为有太老夫人在这边坐镇,她不好对靖南王如何,所以才把靖南王当亲生儿子一样对待,以博得太老夫人给她撑腰。如今太老夫人不能说,不能听,侯爷四老爷置之不管。可靖南王不但成年还建功立业,她对靖南王也做不了什么,所以才没有往靖南王屋里放人,并且处处暗示靖南王有龙阳怪癖,她压根就不想靖南王有儿子!

休竹不觉握紧拳头,老娘偏偏生个儿子出来!

“夫人稍安勿躁,为夫先帮夫人将猖狂的耗子逮住。”

很明显靖南王错解了休竹的意思,不过靖南王这话休竹喜欢,“为何现在才想起要逮耗子?”靖南王眼底笑意加深几分,“免得打草惊蛇。”

切,明明就是担心把耗子撵走了,其他耗子又跑进来了,归根结底是担心休竹这只温顺的小猫害怕,最后白忙活一场。“既如此,当初为何要娶我来?”

“夫人可记得提亲那天夫人说的话?”

休竹细细想了想,不就是心里不爽挤兑了几句吗?这厮如此记仇!休竹瞪他一眼,听他娓娓道来,“……何德何能得王爷如此厚爱,果真要感谢上苍,从此烧香拜佛,诚心实意,来报答王爷搭救之恩。”

休竹愣住,当时自己果真这么不怕死地,当着面儿诅咒靖南王死?应该,不会吧?

“看来夫人大概是忘了。”

休竹看看窗棂子外漆黑的天空,故意打了一个哈欠,揉揉眼睛,避开靖南王爬上床。和衣睡下,盖上被子,闭上眼。这一系列动作做的相当顺畅而自然,不过刻意的痕迹也很明显,心里的事儿搁下,靖南王很想逗逗她。

“夫人今个儿就满十六了吧?接下来是吃十七岁的饭了。”

休竹没听见,和周公约会去了。

“休竹可还记得新婚夜的约定?”靖南王一边脱掉鞋子,一边轻笑道。

“今个儿内阁梅大人送了几个小子,我想着我实在没地方可用,琢磨着应该是给王爷的。”周公吓跑了,休竹凉凉地道:,又不留痕迹地拉了拉被子。

呃,这话大概也只有自己的小妻子才能如此理所当然地说出来,靖南王觉得自己需要解释一下,“为夫并无其他不良嗜好,有关此类疑问夫人心中想必已经有了答案,而为夫也恰好能派上用场……”

休竹就套用了老太太的话,“其实我觉得这样挺好的,屋里干净。”

靖南王愣了愣,原来她一直担心的是这个问题,思绪不觉飘远,年幼时的记忆零碎地在脑海里闪过。依稀记得那个时候,父亲不但有母亲还有其他女人,可后来那些女人都无缘无故地不在了。后来有了明夫人,父亲身边其他女人也如过眼云烟……那个时候,母亲应该也有与小妻子一样的想法吧?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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