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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媳(66)+番外

此时此刻,东府正屋。

老太太一来,二太太和二老爷就双双跪在她面前,众人不敢发言,尹荣和尹秀只皱着眉头垂着头,双双又同时叹口气。

老太太看一眼众人,才缓缓问道:“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你们主子倒打了起来,岂不是叫下人们看笑话?”

二太太抽抽搭搭地擦泪,见老太太脸色严厉,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只扭头用微红含泪地眼瞪了二老爷一下。

老太太便将目光落到二老爷身上,见二老爷也不言语,才缓缓道:“你们心里什么想法,我也知道,你们的担心我也理解,可尚未到那步田地,你们就这样闹腾,也不怕寒了别人的心!”

二老爷忙道:“儿子知道错了。”

“知道又如何?倘若你没有这个想法,也就不会任由你媳妇闹腾,夜半三更,传出去叫外人怎么看?横竖等大老爷回来,就能拿出个主意。倘若真到了你们想的那样厉害,我会眼睁睁看着祖上留下来的家业,就这么败了?你们的大哥也不想办法补救么?”

一席话,说的二太太和二老爷都红了脸,二太太脸上还挂着泪,要继续哭又苦不出来。但,已经闹到这份上,老太太话里也透出松了口的意思,就这么放弃了,岂不可惜?

见二太太抬头,尹秀连忙走过来跪在二太太身边,抢着道:“老太太就看在孙女的份儿上,原谅我娘吧。我娘是什么性子,老太太也是知道的。”

尹荣也连忙跪下来道:“请老太太原谅孙儿母亲的胡闹。”

老太太见他们这样,冷笑一声道:“老太爷不在了,你们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我是老了,眼睛糊涂,心却步糊涂。你们要铁了心分家,等大老爷回来,我会给他说!”

二老爷一听,急了,连忙跪着挪到老太太脚边,扯着老太太的衣角,道:“老太太这话岂不是叫儿子死无葬身之地?儿子以后怕是连祠堂也没脸进了。”

说着,低头用袖子抹泪。

二太太见二老爷如此,开始有些后悔。娘家落败,老太太立刻伸出缓助之手,宝哥儿无人照看,老太太就教她接了来,老太太心慈仁厚,她不是不知道。只是,早晚要分家,还不如趁着尹家尚且有些好处就分了。二太太百般矛盾,一时拿不出主意,只得跪在原地,也不言语。

昭二奶奶在门外听了一会儿,知道分家这事儿还没有落实,心里暗怪二太太是故意这么办得!说起昭二奶奶为何急着要分家,她自然有她的打算,尹昭和尹荣是双胞胎,却长得一点儿也不像不说,她来这段时间,也明显地感觉出来,二太太对她冷淡,对尹昭冷淡。相反的,对尹荣就关怀备至。

这里面的弯弯道道她倒是不用去摸清楚,只需要清楚一点,尹昭有可能不是二太太生养的,但因为二老爷才不得已容下他。如今她在这府里住着,除了月钱,再没有别的进账,也没有当家的权利,怎么会没有别的心思?

分家,单过,昭二奶奶相信,她回把日子过好,也会把尹昭收拾得服服帖帖。何况,二老爷和尹荣这些年那么努力,分家的时候别说一定要公平,但也不该输给大房太多。等从这里分出去了,她再去闹腾二太太和二老爷,如此才能真正地去过自己的小日子。

昭二奶奶也不进去,面朝里面不屑地冷哼一声,让丫头扶着回翠烟楼自己屋里去了。

直到二更天,老太太才回去。

夜慢慢平静下来,只是几乎所有人都失眠了。老太太是第一个,一夜翻来覆去,也不知道自己想什么,就是睡不着。

尹荣也睡不着,一时想到大哥尹凉,一时又想到楚乔烟,心里乱作一团。又想到小时候的事,想到那时候大老爷的提议,其实当时他是满心欢喜的,如果大老爷不说继承爵位,就必须娶京城某家的小姐,尹荣也不会直接就拒绝了。

年少轻狂啊,认了几个字,就胡乱读书,相信书中的诗词,认定自己这辈子能遇上一段刻骨的情事。也相信只要自己努力,那些东西都是不值一提的。

若说后悔,经历这些年的风霜,他已经看开,后悔一词许多年不曾出现在脑海里。如果楚乔烟不出现,也许现在他也不会把后悔一词重新翻出来。

而二太太和二老爷,也背对背地躺着,睁着眼想自己的事儿。

静园中,楚乔烟同样睁着眼,望着窗棂子上薄弱的光线,心里平静,却丝毫没有睡意。就是外间床上的金玉也没有睡,静静地想着事儿。

视线透过千里之外,落到京城北信王府。

辉煌的建筑,即便在夜里也透着威严的王者之气。院子大树之下,一张石桌,是两人对饮的人影。

北信王见尹凉发呆,忽而一笑,问:“想家了?”

尹凉回过神,摇摇头。

谁也没有想到,北信王与尹凉是旧识,尹凉初识北信王尚且少年,也是第一次离家发生的事儿。那些久远的过去,只一个词便可解释清楚——不打不相识。男人间的友谊,多数都是这般,俗套却经典。

“这几年,委屈你了。”北信王突然有感而发,叹息一声,又笑道:“你回去,你娘子没找你算账吧?偷了她的嫁妆,真是本王的罪过,有机会本王当面道歉,解开你们之间的隔阂如何?”

尹凉笑道:“她是通理的人,只要说得有道理,她回谅解我。”

北信王闻言,哈哈大笑,揶揄道:“本王有点儿羡慕你了,也对你娘子有些兴趣。”

尹凉一听,忙道:“她又不漂亮,脾气也坏,成天凶巴巴的,也不爱说话……”

北信王只看着尹凉如何“数落”自己娘子,听她说完才道:“这样的女子能让你如此挂心,让本王有些迫不及待了。”

尹凉怔住,撇撇嘴,将头移向另一边。

如此无力,北信王也生气,自斟了一杯酒,神色有几分肃然,问道:“倘若你后悔,现在还来得及。”

“倘若殿下认我这个朋友,就休再提这话!”

新月如钩,悬于枝头,静悄悄的夜色将惊涛骇浪掩盖。灰蒙蒙的苍穹之下,又有几人能安心入眠?

第二天,楚乔烟照例卯时点卯,处理日常琐事。照例去老太太处请安问好,陪老太太说话,虽然老太太也不怎么搭理她。

然后来到里间看尹夏,尹夏正在临帖,自己端秀,让楚乔烟羡慕。两人说了几句笑话,尹夏皱着眉头问:“大哥哥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老太太会气成这样?”

楚乔烟没有回答她,反而问道:“你觉得你大哥是什么样的人?”

“我经常不在家,但是我记得小时候,大哥非常聪明,也是有担当的,就是做事有些随心所欲。”尹夏说着一笑:“我离家的时候,大哥已经成年了吧?反正老太太和大伯母,大伯父是管不住他的。可我知道,大哥哥是好人,他对我很好。”

楚乔烟笑道:“你不觉得他一事无成?”

尹夏一听,瞪圆了眼睛,慌忙道:“大哥哥怎么会一事无成?只是他要做的的那些事,老太太和大太太他们都反对,比如有一次,他去抓什么毛贼,结果受伤了,老太太就狠狠地训斥了他一顿。那时候,去才五六岁,也记得不清楚了。”

说完,尹夏就紧张地看着楚乔烟,问道:“大嫂不会也觉得大哥很坏吧?其实大哥真的不是这样的人,他只是嘴巴坏,对熟悉的人说话从来没有顾忌了。大嫂……”

看她紧张成那样,楚乔烟颇为无奈地笑了笑,打断尹夏的话,“我没有觉得你大哥不好,我相信你说的,我也相信你大哥。”

尹夏闻言微笑,好似放了心,又拉着楚乔烟说了一会儿话。

外面的丫头、婆子、小厮都在讨论二太太闹分家的事儿,唯独尹夏这里和平日一样,楚乔烟就多坐了一会儿。听尹夏说尹凉的成长故事,到了午时,才回到静园。

日子照旧过的平静,只有闻出不寻常味道的雯姑娘辞别大太太,家去了。那昭二奶奶之后又找二太太提过分家的事,二太太便背着二老爷和昭二奶奶商量对策,两人商量了半天,也没个着落。

老太太是尹家祖母,没有人能违背她的意思,她松口已是不易,又明明白白说等大老爷回来处理,二房也只有焦急的份儿。甚至于,二太太背地里希望尹凉真的惹了大事,这样这个家是分定了!

雯姑娘离开后的第二天,大太太突然病倒,尹薇和尹竹被放出来照顾她。倒爷没有做出什么不规矩的事,说不该说的话。

这一日,沈君谊突然出现在尹家老太太屋里。

他是从京城来的,知道目前京城的局势,因说道:“宫里透出来的消息,当今圣上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东宫太子继承大统已成定局。”

老太太闻言,身子重重地斜下去,靠在引枕上,再如何经历风霜,这一刻也无法将自己的情绪掩饰起来。

众人见老太太如此,吓了一跳,琥珀连忙过来帮老太太顺气,朝霞倒了茶水送来,老太太也不喝,怔怔发呆。就连沈君谊也被吓着了,连忙出来带话叫人去请大夫。

很快,二老爷和尹荣闻讯赶来,接着是大太太和楚乔烟,不多时,几乎所有人都到了,站了满满一屋子。有些小丫头胆小。已经吓得哭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