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怔了怔，不可置信地问：“真的是锦绣坊的云师傅？”
银玉重重地点了点头，喜道：“莫非我还认错了不成？以前在老太太屋里，经常见到云师傅呢！”
金玉又问：“是单给少奶奶做，还是大家都有？”
“给二小姐和三小姐各做了一套，少奶奶这边要做四套，两套秋裳，两套大毛的冬衣。”
金玉一听，心情顿时好起来，忙道：“快请云师傅进来，叫红玉拿柜子里的白云花露来。”
银玉答应一声，高高兴兴地出去了，好像要给她做新衣服一样。
楚乔烟瞧着两丫头的模样，心情也好了起来，至少这表明大太太也不想她丢脸。再说，楚乔烟自己也不想丢脸。
“东郡锦绣坊的云师傅和南郡的吴师傅都是宫里御用师傅，一般人请不动的，往年都是给老太太和三位太太做衣裳，就是二小姐和三小姐这也是第一次呢！”金玉一边说，一边麻利地替楚乔烟整理裙摆的褶皱，又整理整理自己的衣服。
银玉领着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妇人进来，那妇人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丹凤眼，瓜子脸，摸了胭脂，穿着也极为华丽，一进来便有淡淡的香味儿扑鼻而来。
金玉迎上去拜道：“云师傅一路劳顿了，快请坐。”
云师傅微微点了点头，眼睛却一个劲儿地盯着楚乔烟，“哎呀，猛一瞧见还以为见了天上的仙女，少奶奶这副模样，果真是天下无双。难怪每次来都难见少奶奶的面儿，原是怕被我们这些俗人见了！”
楚乔烟哂笑，见了礼，打了一个请的手势，“云师傅请坐，喝口茶润润喉。”
云师傅也不客气，笑道：“我就讨少奶奶一杯水喝了。”
量了尺寸，又选了款式，秋裳用的是天丝锦，大毛的一件用貂毛，一件兔毛。这一折腾就是一个时辰的功夫，送走云师傅回来，金玉便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一尺天丝锦要五十两银子，两件秋裳也的好几百两银子，就是老太太也没几件这么贵重的衣服……”
楚乔烟愣住，金玉又眉开眼笑了，道：“看来这次中秋不用咱们担心了！”
楚乔烟却感觉相反，心中隐隐不安。
第九章：天丝锦
院里静悄悄左右无人，只见主屋的帘子被一只修长的手撩开，尹荣将云师傅迎进屋，亲自倒了茶水，询问道：“少奶奶怎么说？”
云师傅脸色忽地变了，有几分诧异，“少奶奶可是京城人士？”
尹荣点点头道：“正是京城礼部员外郎楚大人的千金。”
云师傅脸色更怪异了，遮遮掩掩的，“京城人士，怎么会不认识天丝锦？”
“云师傅，这话可别在他人面前提起，或许少奶奶一时没看清楚也不一定。”
“也有这个理儿，这天丝锦与散落纱极为相似，一般没穿过的人也分辨不出来。”云师傅何其聪明，哪家大户没有这么点事儿？何况，尹家少奶奶模样是真正的好，就是瘦了些，调养一段时日，不知会迷死多少人。
尹荣奉上镀金托盘，用红绸盖着，笑道：“这是在下的一点儿心意，云师傅千万别推辞。”
云师傅看也不看，笑道：“怎么能收呢？老生还要多谢荣少爷帮老生在京城周旋、打点，若不是荣少爷费心，哪有今日的锦绣坊？”
“云师傅若是不收，在下以后也不敢劳烦云师傅了。”
云师傅无法，只好收下，临走时又道：“有了衣服没有首饰，也不好，最近听说王师傅回来了，要不要老生去知会一声？”
尹荣作揖道：“如此，有劳云师傅了。”
目送云师傅出了院子，尹荣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一双深邃的眸子收敛起，望着静园的方向，发了好一会儿怔。
这次回来，他第一眼就发觉出楚乔烟变了，以前是冷冷清清的人，如今会对人笑。那天丝锦纵然珍贵，也不见得她就认不出来，别的不说，就是尹家稍微有见识的丫鬟也能认出来，怎么偏偏她就没认出来呢？
尹荣闭上眼，脑海里浮现一张明艳动人的笑脸，倘若她穿上天丝锦，该是何等的美丽？看来，他要多呆一些时日了。
大太太和老太太的心思，楚乔烟暂且没有去揣测，每天除了去请安，其余时间便坐在屋子里绣自己的帕子。这样的光阴让金玉错觉，是不是以前的那个少奶奶又回来了，倘若不是少奶奶绣花的针法变了，她会真的这么认为。
时间一晃便到了中秋前夕，这天楚乔烟刚刚起身，来不及梳洗打扮，二小姐尹薇和三小姐尹竹冲了进来。
尹薇道：“好个没脸的，白吃白住不说，还有胆穿天丝锦！”
尹竹道：“就是奶奶也没这样的衣服，她倒是有脸穿了，哥哥又不在家，你倒是穿给谁看的？”
“听说荣哥哥一回来就跑来静园了，莫不是穿给荣哥哥看的？”
“哼！好没脸的东西，我们哥哥看不上她，她就勾引小叔子去了。如果小叔子看不上她，难不成她还要勾引外面的汉子？”
这一顿骂弄得楚乔烟莫名其妙，外加火冒三丈，却笑容甜美，嗓音柔软：“我倒不知两位小姐有这样的嗜好，左一个勾引小叔子，右一个勾引汉子，难道你们见过？还是你们有这样的经验？要不怎么就断定，我勾引谁了？”
尹薇、尹竹被堵得脸色微红，金玉忙道：“那日我们选得料子确实不是天丝锦，是不是云师傅弄错了？”
尹竹道：“呸，你们会弄错？她是京城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我们都认识的天丝锦，她会不认识？云师傅也错了不成？”
金玉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她还以为是太太的意思，只是眼下有嘴也说不清了。
众人吵得不行，门外传来云师傅的声音：“两位小姐，真正是我弄错了，已经和大太太说好了，不会多收银子，横竖我自个儿担着！”
“就算你担着，她也不配穿这样的衣服!”尹薇冷哼一声道。
云师傅连连赔礼道歉，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道：“明天就是中秋节，重新做已经来不及了，姑奶奶们，就当可怜可怜老生。”
尹竹道：“凭什么她穿天丝锦，我们就只配穿绫罗缎？云师傅你倒是评评理，她来我们家已经一年多了，一个月有半个月在床上躺着，这么一个病佬子，害的哥哥也不回家了，她倒是有脸，赖在这里不走！”
云师傅只当没听见，哀求道：“要不我给二两小姐也做一套天丝锦？”
“我们家也不是穿不起这样的衣服，谁要你白白送了？唯独她，她没有这个资格！”
“尹竹！”一道呵斥冷冰冰传来。
尹竹脸色微变，眼里有几分惧意，却不服气地冷哼一声。
云师傅见尹荣来了，顿时松了口气，笑道：“都是老生罪该万死，荣少爷要责怪就责怪老生吧。”
尹荣担忧地看了楚乔烟一眼，目光落到尹薇和尹竹身上，神色冷漠，语气严厉，“大太太知道你们在这里闹吗？”
尹薇和尹竹如同斗败的公鸡，只低着头不说话。楚乔烟也不说话，静静看着他们，心中已经明白过来，这天丝锦一定与尹荣有关。
他是不是已经试探出结果来了？她楚乔烟连丫鬟都能认出来的天丝锦也认不出来？
但，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是要揭发她占用了这副身体，还是……
“对不起。”
那声音低不可闻，从耳边轻轻带过，若不是耳边残留着温热的体温，楚乔烟会觉得自己听错了。
诧异地抬起头，走到门口的尹荣突然扭头，四目相对。楚乔烟连忙垂下头，耳根子滚烫。
天哪！她现在才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居然还穿着睡衣！
金玉送走他们，回来便跪在地上，“对不起少奶奶，是奴婢自作主张，要责罚……”
“起来吧，不是你的错。那天云师傅送来的面料样子，你都看清楚了，是不是所有的都很昂贵？”
金玉豁然开朗，惊呼道：“你是说荣少爷？”
楚乔烟轻轻点了点头，扶着额头道：“荣少爷为人如何？”
金玉站了起来，一本正经地道：“听家里老人言，荣少爷自幼聪慧过人，八岁时，老太爷还说立荣少爷为世子，过继到大老爷身边，后来也不知怎么的，这件事就没音信了。不过，荣少爷为人很好，对下人也是极好的，老太太和三位太太也都很喜欢他。”
如此的话，他的意思就……楚乔烟甩了甩脑袋，想甩掉突然冒出来的想法。
“如果当初少奶奶是嫁给荣少爷就好了！”
金玉有感而发，楚乔烟差点儿从椅子上摔下去，她的想法就那么明显吗？叫金玉一眼就看出来了？！
第十章：处理
老太太和太太们也不会经常用那么昂贵的料子制衣裳，他却让她穿成那样在中秋节上亮相，他想做什么？不外乎是告诉那些窥探她位置的人，她已今非昔比。
楚乔烟却不想这样，只是尹荣毕竟是一片好心。
“这话儿以后可别乱说了！”楚乔烟警告地看了金玉一眼。
金玉掩住嘴慎重地点了点头，这时，大太太屋里的彩云来了。
“太太请少奶奶过去一趟。”
金玉忙道：“这就来。”然后服侍楚乔烟更衣梳洗，忍不住担心道，“不知太太一会儿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