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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冻岩浆(109)

作者: 伯正 阅读记录

可惜他爹不为所动,当夜就回了国,把季容一人扔在大洋彼岸干瞪眼,如热锅蚂蚁般束手无策。

……现在他倒是真的头一回理解了什么叫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这么说也不全然对,爱情当然不能抛,可是沈卿安真的走了。

*

这回季容完全丧失掉一切了解外界的渠道,既不知道季铭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更不知道以后该去哪找沈卿安。

如今这个时代信息这么发达,想找到一个人看似很简单,可实际上还是与大海捞针无异——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倾尽一切物力财力仍旧寻亲失败的家庭。尽管他只想见一人,他想见的人也只是茫茫人海中几十亿分之一。

季容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

*

什么都做不了的这些日子里,季容只能天天在同一间屋子里胡思乱想——他已经不再年轻,这二十七年活得并不算多精彩,为人也谈不上磊落潇洒,真心朋友没几个,狐朋狗友反倒挺多,可就连他这样的人,居然也能被毫无保留地爱过。起初季容根本不会信这种事情会发生在他身上,如果有人这么跟他说,季容一定会原原本本地回复那人,你瞎扯什么淡呢,编瞎话也要讲究基本法好吧。

偏偏是真的。

季容想了很多事,从童年到参加工作,从不经人事到生活一片狼藉,什么都想过,唯独不敢想一月二号那晚的沈卿安。

想起一次,无异于心口被凌迟一次。

*

季容与邹韵的婚礼被安排于两星期后进行。

地点在法国卢瓦尔河谷,排场浩大隆重,场地也被精心布置过,请了不少两方的亲朋好友,甚至有媒体前来播报。

一切看起来相当梦幻甜蜜,如果忽略新郎和新娘并不相爱这一点,这的确算得上一场完美无瑕的世纪婚礼。

至于整场婚礼那些繁复冗杂的细节,事后季容竟然一丁点儿也回忆不起来,他只记得自己仿佛魔怔了一般,一举一动如同被编排好的既定程序,机械地运行,而所思所想则像是程序出了漏洞——

他看到身着婚纱的新娘时,想的是沈卿安;为新娘戴上婚戒时,想的是沈卿安;在牧师面前说出“我愿意”时,想的是沈卿安。

季容终于真正地明白过来,他想和笨小孩认真恋爱,想和笨小孩结婚,想在教堂里亲吻沈卿安的嘴唇,对他说出那句我愿意。

无论是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都将毫无保留地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

*

这段日子里,沈卿安过得和往常没什么不同,倒不如说他这十几年里只有那几个月才不一样,其余皆是平常一天的无限重复叠加。

他依旧穿梭于各个教学区中间,上其他人眼里枯燥乏味的课,写压根看不到尽头的论文,吃食堂重油重盐的饭菜。

忙碌一点也没什么不好,足够充实,至少他现在确实没有任何空闲时间去思考其他事情。

这让沈卿安觉得那几个月的痕迹很快就会被抹去掉。

只是沈卿安从未设想过,直到有一天——他重新变得有条不紊、千辛万苦重塑好的生活再次被打碎了。

碎成无法拼凑的模样。

*

事情发生得十分突然。

只是在一个平凡到无以复加的午后,沈卿安正在上一节专业课,照例坐在最后一排,台上教授讲得不太吸引人,他在台下也昏昏欲睡,刚要偷懒刷一会儿手机,却见辅导员骤然推开教室前门,示意沈卿安出来。

他们数院这位辅导员平时大有大隐隐于市的做派,整日神龙见首不见尾,行踪不定。此人还最擅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平日里学生们如果不犯大事,他根本不露面。

而现在辅导员这么冒失地闯进教室找一位学生的情况,实在太过罕见。

沈卿安当然也很讶异,他跟在辅导员后面走出教室,听见对方说:“沈卿安,跟我到校长办公室来一下。”

沈卿安抬眼,本能地觉察出几分不安,他小声问道:“老师,发生什么事了吗?”

辅导员盯着沈卿安打量良久,重重地叹了口气,将沈卿安领到一处无人的走廊,拿出手机递到沈卿安手中,“……你先自己看看吧。”

*

手机屏幕中是A大的匿名论坛。平时学生们喜欢在这里吐槽老师和课程,或者聊聊八卦,要么就是建各个专业的考试许愿楼,沈卿安偶尔也会来这里转转。而五分钟前,论坛里出现了一条新匿名帖子,目前被顶在论坛最前面,标题直接带着沈卿安的大名:举报揭露数学学院2017级学生沈卿安,其人品行不正作风不端,并疑似涉及黑色产业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