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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冻岩浆(17)

作者: 伯正 阅读记录

“沈卿安。”

沈卿安说完,又想到还没说是哪三个字,为了省事干脆拿出手机在备忘录上敲下,递给季容看。

这名字是他亲爸沈建国给取的,寓意简单但看上去很美满,因为他母亲姓卿,单字“念”,沈建国希望自己当时的老婆一生平安喜乐,才有了这么一个名字。然而这俩人的婚姻只持续了两年,吵了上百场架后就各觅良缘去了,再后来,卿念提起前夫,语气多为抱怨,仿佛沈建国除了脸好以外一无是处,连带着对“卿安”这个名儿也有点不满。

卿念问儿子啊要不给你改个名咋样——沈卿安对此没有异议,说笔画少一点就行,风格能向现代人靠拢最好了。

不过这事因为手续麻烦不了了之。

又过没多久卿念改嫁,和新丈夫生下一个女儿,一家四口人里就自个儿一人姓沈,怎么看都格格不入,导致这些年沈卿安在每一个需要说出自己名字的场合,都会不合时宜地想起一地鸡毛的家事。

包括刚刚。

“……很好听。”季容说。他看着屏幕,若有所思,沈卿安望向他的眼神干净澄澈,眼神如果有实质的话,想必是坚硬而透明的质感,像钻石,和沈卿安本人给人的感觉如出一辙。季容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性地说了句实话:“其实我知道你的名字。主要是之前知道了你在A大念书嘛,你长得又这么显眼,稍稍打听一下想不知道都难的。”

果然。沈卿安并没有多大反应,季容出现在A大的那天他就已经猜到,这个人其实在有意的、不加掩饰的接近他。他笑了笑,轻声问:“这回可以告诉我了?”

“当然,我的名字是,”季容说到这里,拉过沈卿安的一只手,摊开他的手心,郑重而缓慢地用手指在上面划下两个字。他的手刚从白桃汽水瓶上松开,指尖尚且携了几滴瓶身上残留的细小水珠,而沈卿安的手掌干燥,仍旧体温偏低,被游走的手指一沾,微微湿润起来。沈卿安垂眼看着笔顺,辨认出是哪两个字后,又小声复述:“季容?”

“嗯。”

对方又念了一次。

很多年后沈卿安偶尔回忆起这个夜晚,总下意识地把他当时的冲动与莽撞归罪给酒精,却也未曾否认,他第一次说出那两个字时,就已不自觉地投入了一份珍视。沈卿安把这种情感归罪于,自己对季容的本能。

*

季容心里一颤,被沈卿安这两声唤得酥酥痒痒,他发现这小孩喝了酒之后一晚上说的话比前几天加在一起还多,搞不好沈卿安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勾起唇角,起身把喝空的汽水瓶丢进垃圾桶,回来在沈卿安的额头轻轻一弹,趁机打趣人家,“怎么了,要不要出示身份证?”

“……哎不是,我就再确认一下。”年轻男孩抬手蹭了蹭鼻子,不太好意思道:“以前一直觉得互相知道叫什么才是正式认识的第一步,不过这想法到现在也没怎么变……是不是挺奇怪的?”

早知道这样,那我一定会在你帮我投钢镚儿那天,也就是初遇那天,直接问出口。季容想。

B市的秋天一向温柔,秋夜尤甚,一轮圆月标致盈润得像颗水果硬糖,街边树影柔和地卧在地面上,夜风吹得整座城市微醺,白桃汽水和蓝莓爆珠烟的香气相互交织,此时此刻所经历的一切又让季容突然间觉得,现在这样也为时不晚,没什么不好。

……不,更像是好得不能再好。

季容说:“不奇怪,刚刚好。”

他们没在便利店门口坐太久,但一看表发现居然将近十二点,公共交通早已停运,季容参加饭局并没开自己的车,于是问沈卿安打算怎么回去,言下之意呼之欲出——快和我拼车。至于住处能否顺路这个问题,根本不在季容的考虑范围之内,无论沈卿安住哪儿,他都打定主意强行顺路一波。

“一起坐车?先送你回去吧。”

果然不出所料。

他发现沈卿安这人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也懒得掩饰大部分的内心想法,作为恋爱对象来说未必适合自己,季容还是更喜欢擅长周旋与试探的人,止步于暧昧是最有趣的游戏,没有与任何人成为情侣关系的打算。但如果只想要一个床伴,那么什么性格都无所谓。总之能通过这种方式排遣无聊就好,要求自然不多。

夜色中沈卿安的侧脸清晰,由下颌到喉结的线条流畅漂亮,季容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流连驻足,心中臆测沈卿安在性事中会不会也坦率地宣泄自己的情欲——以他的技术,再加之愿意给予沈卿安足够的耐心,即便沈卿安是第一次,也不会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