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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冻岩浆(27)

作者: 伯正 阅读记录

光看平时季容捯饬自己的那股劲儿,大致就能猜到这人的身材差不到哪里去。沈卿安记得季容平日里更趋向于随意打扮,然而哪哪都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刻意,不像自己是真的随便穿穿,追求仅限于能见人就行,他们数院那一群糙人起得晚了恨不得踩着双拖鞋就去上课。

沈卿安试图说些什么转换思路,顺便清理脑内空间——不就是一截腰两条腿么,公园里遛弯逗鸟的老大爷也有啊,没什么特别的。

干脆顺着季容刚才的话,沈卿安问:“那你朋友都叫你什么啊?”

这问题季容一时之间还真不太好意思回答。

那些损友们连“你脸皮连迫击炮都打不穿”这话都说得出口,没少给他起过奇形怪状不着四六的外号。季容只好从中捡了一个听上去最可爱最常见的:“他们一般叫绒绒,绞丝旁那个,绒毛的绒。”

说完之后季容自己都感觉一阵恶寒,鸡皮疙瘩恨不得掉一池。他侧头看了看沈卿安,见沈卿安表情没什么变化,一脸若有所思。

沈卿安想起他以前被推送到一条视频,医生给企鹅宝宝称重喂食,那只2011年出生的小企鹅的名字也叫绒绒,乖乖小小的一只,肚皮毛茸茸软乎乎,被人抱起来时还会蹬脚。

视频至今还躺在沈卿安的收藏夹里,时不时就翻出来看看。现在又忽然回忆起小企鹅看上去就很好摸的肚皮,心软得一塌糊涂,以至于沈卿安没有意识到他轻轻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季容问,以为沈卿安嫌太幼稚,不太满意地皱起眉。

“笑你可爱。”沈卿安说。

是不是弄错了形容词?

结果没一会儿季容自己在心里也笑了笑。他飞S市的航班由于天气原因延误了五小时,到酒店之前还结结实实地挨了雨浇。从小到大季容都易感冒发烧,不管碰上着凉还是换季,生病的那拨人里总少不了他这一号,这回也没能幸免,一天下来只觉得出差好累见客户累见领导累开会也累,只有跟沈卿安相处时不累,最轻松最自在,就算沈卿安不爱说话也没关系,人在旁边儿就够了。

此时此刻人往热水里一泡,根本提不起劲儿来。甚至很罕见的,常年失眠的他生出了些许困意,在一室热气里慢慢发酵,愈来愈浓。

*

听见耳边传来绵长安稳的呼吸声,沈卿安才发现季容竟然靠着池壁睡着了。

那双形状狭长的丹凤眼睁开后总是会流露出慵懒纨绔的神气,闭上才显得乖,根根分明的睫毛在脸颊投出浅淡阴影。

和平时很不一样。

他伸手摸摸季容的额头,温度偏高,微微发着烫,的确需要回房休息。沈卿安又试探着喊了季容的名字,没得到对方的回应。

……叫别人起床好难。沈卿安在这方面的经验仅限于每天清晨叫室友去晨跑,以及中学时期课堂上,有起床气的同桌睡着时,在老师发现之前把同桌叫醒。一言以蔽之,是个费力不讨好又不得不做的活。

季容睡得并不安稳,就这么短短几分钟见缝插针地做了个乱七八糟的梦。昏昏沉沉间,他感到有人捏了捏自己的手,力道很轻。

沈卿安离季容近了几公分,学以致用道:“绒绒,起来了,回房间再睡好不好?”

其实季容此时只能听个大概,虽然不清楚这语气怎么那么像哄孩子,却也明白沈卿安的意思,轻轻“嗯”了一声。

那声音还带着点鼻音,并着温泉的水汽,不轻不重地在沈卿安的心口挠了一下,叫人热。

说起起床气这种东西,季容不是一点儿没有,每天深更半夜的好不容易睡着,听闹铃叫自己起床上班谁他妈能不气啊。只不过这股气还挺听话,刚冒出个头,见到小美人后又很自觉地缩了回去。

起床气没了,费劲积攒起的那点困意也稍纵即逝。季容不情不愿地起身,披上在池边叠好的浴衣,假装随口一问道:“你房间号是多少,一个人住吗?”

“是一个人住,”虽然不知道季容问这个做什么,但房间号好像也没有隐瞒的必要,沈卿安如实回答:“2516。”

沈卿安看看墙上的钟表,发现不知不觉间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于是也不打算再泡下去。披好浴衣,他对季容说:“回去吧。”

这件浴衣是酒店房间提供的,做工却很精细,灰绿色,前襟绣着竹子图样的暗纹。沈卿安见季容慢慢地把腰带束好,没系太紧,胸口处的肌肤也露出一片,在灯下显出羊脂白玉般的细腻质地。衣服松松垮垮的罩在身上,衬得人有些单薄。

你能不能把衣服裹紧点儿。沈卿安想这么问,又说不出口。沈卿安在心里质问自己:你怎么变得这么多管闲事?上次好说歹说能怪酒精上头,这次难道要怪热水把脑子蒸傻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