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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冻岩浆(94)

作者: 伯正 阅读记录

可这种“怪”在他的生活里才是常态。

有些事情季容到现在就没搞懂过。比如他十岁出头时为什么突然强硬地把他送往大西洋西岸,事先甚至没有征求他什么意见;再比如他母亲的精神疾病以及数十年来对他阴晴不定的态度。

还有他爸妈那段名存实亡的婚姻,也没有人向季容解答过为什么。

这一切他曾经不是没有问过,向身边所有人旁敲侧击地打听,父母亲属长辈师友司机保姆……然而绝大多数人毫不知情,或者有人在刻意隐瞒。

不过眼下情况还容不得他继续深入地细想,何况再想能有什么用——他已经兀自琢磨了二十来年,只彻底明白了就是有人想让他一直蒙在鼓里。后来他才想开一些,被瞒着或许也是在被保护着,那些被掩盖的事情如果真的骤然水落石出,于他而言真的就好吗?

既然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糊涂着,他没必要硬充明白人。

毕竟浑浑噩噩地过完一生才是最简单的。

……只是会痛苦,也会不甘心。

*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季铭义与邹振庭主动起身,嘴上说是去洗手间,实际则是想把空间腾给剩下的两人,让他们再好好地继续热络。

关门声一响,季容这才狠狠地靠上椅背,长长的舒出一口气,从兜里摸出包烟,“累。”

邹韵重复:“是累。”

邹韵看着季容已经用火机点上了烟,又说:“给我也来一根。”

接过来一看,酸奶爆珠。

“我都不抽这么甜的。”

“就爱抽这么甜的,”季容白眼一翻,“怎么着吧。”

邹韵乐了:“我发现你这人还挺有意思的。”

“哎,可别这么说,我偶尔也可不是东西了。”

“有意思和不是东西也不冲突啊,”邹韵眯起眼睛,隔了两重白朦朦的烟雾,对面季容的表情一时看不太真切,“哦还有啊,还有一点得事先说好,结婚之后我们各玩各的,互不干扰。”

“这还用明说?”季容对着邹韵举起酒杯,“为共识干杯。”

酒杯刚递到唇边才想起来:“不对,我开车呢还,自个儿喝吧你。”

邹韵:“……”

酒确实没下肚,结果跟灌了四两的效果差不多,邹韵见季容居然自说自话起来:“也是要扯证的人了,我跟你自我剖析一下……我这人有个最大的特点,就是不开窍。”

“要么干脆不开,要么开得特晚。”季容说。

邹韵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结果又被季容这几句唠得云里雾里,“等会儿,你到底想说什么?”

“就是想说,惹过一个不该惹的人,”季容自嘲地笑了笑,“后悔了。”

后悔也没用。

操,要么说开窍开得晚呢。

*

出了包厢,邹振庭忽然收到一通电话,他抱歉地对季铭义笑笑,说失陪一会儿。

季铭义没介意,摆了摆手,让他先忙。

季铭义下了层楼,坐到一楼大厅的休息区,过半晌他一看手表,估摸着里面也该聊得差不多了,于是便起身往回走。

大门这时被门口的服务生拉开,那人朝来客鞠了一躬,伸臂指引道:“二位里面请。”

季铭义无意地朝门口望过去,其中一人他竟还见过。是沈卿安。

沈卿安被另一人揽着肩膀,对方比他还高出几公分,看二人交谈的模样还颇为热络。基本上一直是那人在说话,沈卿安偶尔附和。

沈卿安当然也看到了季铭义,与姚承的聊天戛然而止,他微微睁大眼睛,有些出乎意料。不过很快地,他又恢复了正常神色。

姚承见沈卿安方才的不自然,敏锐问道:“怎么了?”

“……没怎么。”

视线转移,季铭义循声向姚承望去,蓦地周身一怔。

他目力不错,只一眼就看得清清楚楚。

那人脸上有道格外显眼的疤。

季铭义的目光在那道疤上停留了一瞬,怕对方有所察觉,很快就移开了。

只有他自己知道,一瞬间冒出的冷汗竟已爬满整个后背,背在身后的手也因极度震惊微微发着抖。

从左侧额头到颧骨的疤,八九厘米……

绝对不可能是巧合。

不会错,就是当年那个人。

明明距离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二十七年,他一度想把和这件事有关的人全部连根拔起,再暗中清理掉,唯独最致命的这一位一直没有任何线索。

季铭义几乎下定了结论,连他也查不清楚,恐怕如今是动不得了。

可是沈卿安——他儿子至今还在藕断丝连的小情儿——一个没钱没背景的大学生,季铭义压根儿没把他放在眼里过。在他眼里,人分三六九等,如果再简化一下,只分两类,一类是地位高于他的,一类则是不如他的。前者未必值得他另眼相待,而后者一定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