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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缘(17)

“今日之事……”孙皇后低低地拉长着调子,阴冷得让人难受。

“今日之事月筝全都忘记了。”月筝立刻表明态度,她本想说,今日何事?又怕装得太傻,让孙皇后更加怨怒。

孙皇后冷笑点头,“这几个下人,我瞧着甚是伶俐,就随我入宫伺候吧。”

几个丫鬟简直是瘫倒在地,连连叩首,这摆明了是要命啊。

月筝赶紧对着皇后福了福身,“皇后娘娘,这几个丫鬟近日就要随我返回北疆,月筝的清白也牵连在此,断不容有人胡言乱语,还请娘娘把这几人留下继续伺候月筝吧。”

孙皇后沉思不语,显然还在衡量利弊。

刚才席间得知凤珣竟干出这样混账失仪之事,她情急之中赶来时来不及掩人耳目,皇上怕也察觉了这些动静,如今再灭五六个人的口,难免事情曝露,引火烧身。为今之计,只要“义陵夫人”之语不被揭破,其他都算小事。

“也好。梁王妃,哀家应你一回。”虽是卖了个情面,月筝觉得孙皇后看她的眼神比以死威胁更甚。

皇后一行人消失在夜色中后,屋里的丫鬟们才敢哭出声来,连连磕头叩谢月筝的活命之恩。

“快别哭了,大喜之日。”香兰一边吸着鼻子,一边说别人,众丫鬟也赶紧止了哭。

月筝不怀好意地斜眼瞟香兰,香兰也觉着了,满腹狐疑地观察着自己的主子。

“我突然想起秋苓和大冬的典故来,香兰,你如此伶俐,还是去服侍皇后娘娘为好。我明日就送你进宫。”月筝笑如狐媚,眼中水波漾漾。

“王妃娘娘……”香兰苦下脸,很认命地绞了绞手中的绢帕,“你听错了,我的意思是您是秋苓,梁王是大冬。”

“哦?谁是大冬?”

香兰吓得跳了一跳,今天真是“惊喜”不断,梁王殿下在一身喜服映衬下,美若仙人,幽黑的凤目正凛凛有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淡然询问。

第13章 如火焚身

轻风微微摇曳廊下的红纱灯笼,光影交错中,他就好像夜归天庭的仙人,俊美无比的面容带了浅淡的倦怠,长睫掩映下的潋潋幽瞳明明无波无澜,却让人觉得似乎带着戏谑的笑意。红烛透过羽纱,照在他光洁的面庞上,每一条轮廓便是绝美弧线。

月筝沉迷在梦和醒的边缘,穿着喜服的他……终于成了她的丈夫。她赞同了香兰的描述,被人称为美男子的月阙与他相比……凤璘的确是雪山上孤寂高傲的莲花。

他被她这么直直地盯着瞧,突然轻轻笑了出来。

他笑的时候……左边竟然有梨涡啊……月筝下意识地竟想眯起眼,他的笑容实在太耀目了。

“这……这……”香兰这次回魂很快,因为她终于觉得自家小姐这么直白又花痴地一直盯着美男看真的很跌份儿,以人为镜理智就回来得快一些。“小姐,你的盖头……”

月筝如梦初醒,急得跳了跳脚,双目圆睁,像被什么噎住了,顺不过来气。小手再次抬起,像驱赶凤珣一样不停地向外指。

“重新再进来一遍!”她终于喘上一口气,人也急匆匆冲回床边,抓起盖头就往自己头上罩,她听喜娘说的,新娘子自己掀盖头不吉利,新郎官要用秤杆挑,寓意称心如意,这样才行。

凤璘瞧她慌慌张张又十分在意的样子,终于忍不住扑哧一笑,很配合地向后闪了闪身,再举步跨过门槛,装作刚到的样子说:“我回来了。”

总算回到正常程序,丫鬟们战战兢兢地用锦袱盘子托来秤杆,颤声说喜娘反复教过的祝福套话,只求这对儿新人再别出什么幺蛾子了。

即便是刻意而为,当他缓慢挑开她的盖头时,月筝仍然感到了意动神摇的震撼,怪异地红了脸颊。她居然没勇气再抬眼直直瞧他,虽然她很想知道,此刻他的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他也会像刚才凤珣看见她时露出那么惊艳的神色,低低夸她一声你真美么?

凤璘久久沉默,还是一边儿的丫鬟们扶起月筝,搀到桌边共饮合卺酒,她才在端起杯与他手臂相缠时偷眼细瞧他,他……怎么会没有笑容?他的眼睛里为什么会闪着那么深冥的幽光?

月筝闭起眼,仰头喝下了祝福他们天长地久的美酒。他是不是想起了杜丝雨?

如果这一切是她从小到大的梦,凤璘的梦……又是什么样的呢?

重重放下酒杯,月筝抿嘴而笑,不管凤璘的梦中人是谁,从今往后,他的妻子就是她了!她决不为虚无缥缈的东西苦恼,她只相信现实,只相信决心。

“笑什么?”直到下人们退出去,密密掩上房门,凤璘才微笑着问她。

月筝瞪了他一眼,“笑还不行?高兴呗。”

听了这话,凤璘的微笑反而淡淡敛去,长睫的阴影再次拢住黑眸。

月筝皱眉,眯着眼观察他,不知道为什么,她对他的情绪异常敏感,她觉得这就是所谓的心有灵犀。“你不高兴啊……”也对,被凤珣那么一闹,他要是高兴得起来才怪了。他有没有听见凤珣说的气话呢?“你听见啦?”她没头没尾地问,鬼鬼祟祟的心虚样子看起来十分顽皮可爱,凤璘瞧了她一眼,抿住嘴角泛起的笑意,故作不豫地嗯了一声,走到床沿冷着脸坐了下来。

看吧,还是不高兴了!她懊恼痛恨,该死的凤珣,不迟不早闹这么一出,被皇后娘娘抓回去拆皮扒骨也是活该!“这个吧……”她叭了叭嘴巴,走过去坐在他身边语重心长地深沉分析,“你不会是河间王,我更不会是义陵夫人!世宗能得逞,那是义陵夫人自己愿意。我就决不愿意!如果凤珣毒杀了你,他就是大仇人,天天琢磨怎么宰了他还来不及呢。”

凤璘失笑,“你的衷肠怎么诉得这么让我毛骨悚然呢。”

月筝也觉悟到洞房花烛夜说这样的话题不是一般的煞风景,嘿嘿讪笑几声。

“睡吧。”凤璘云淡风轻地说,自己不紧不慢地脱了喜服,从容躺下,居然还躺进床帐里侧,用意明显地把床沿让给了她。

月筝呆愣地坐在床沿上,就这么睡了?她的新婚之夜……看了那么多月阙的珍藏,她当然知道洞房花烛要发生些什么,可是凤璘平静得太过理所应当,简直让她不知所措。

“嗯……”背对她面朝帐里的凤璘终于出声了,“我有伤在身,你我夫妻日长,不急在朝夕。”

“哦。”她放心释虑了,点头同意。突然想到什么,脸色一变,扑通跳上床,不由分说地掀凤璘后背的衣服,“伤得这么重吗?让我看看!”

凤璘极快地起身反手抓住她的双腕,哭笑不得地瞪着她瞧,口气里竟有一丝忍耐地痛苦,“好了!”轻轻甩开她的双手,“别胡闹,好好睡下……就是帮了我了。”他又僵着身子背对她躺下,最后一句说得极轻。

月筝顺从地下床,自己摘除凤冠脱下喜服时竟无端感到一阵凄凉,虽然知道自己如果怨怪他的话很不讲道理,毕竟他受了伤,可是哪个女孩子不盼望享受花烛照映下,丈夫温柔为自己卸妆脱衣的幸福呢?撅着嘴巴瞪了瞪高卧榻上的英挺背影,他受伤了不能那个也就罢了,她虽然好奇,总归还是心存恐惧和羞涩的,但帮她卸妆脱衣总还可以吧?居然就这么睡下去了。

真要闹脾气叫他起来……她又舍不得。

算了,闷闷躄到床边,轻手轻脚地躺下,活像个给主子守夜的丫鬟。原本以为自己会气愤得久一点儿,可折腾了一整天,她也确实累坏了,在陌生的喜房里,缩在床沿边的这一觉居然无比香甜。

醒来时天已大亮,一睁眼便看见凤璘俊美妖娆的面孔,月筝十分不习惯,愣愣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自己笑了,原来醒来就看见他的心情是这么愉快的。

凤璘无奈地苦笑了一下,月筝的确与小时候有了很大改变,比如她那一身才艺,她娇艳万方的容貌……但是自说自笑这毛病完全没变,他也没再问她笑什么,略含抱怨地轻声道:“你也真能睡,都快巳时了。”

她有点儿不好意思,“昨天太累了嘛,你几时醒的啊?”她在枕头上蹭了蹭,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盯着他笑,与他同榻聊天,比醒来就看见他还让她开心。

“卯时。”他瞥了她一眼,躺平,不再与她对视。

啊?他就这么干耗了两个时辰等她醒来?她还来不及感动,立刻风疾火燎地坐起身,“我们是不是要进宫去晋见帝后?”她脸色发白,她的公婆可不是一般人哪,不会也等了她好几个时辰了吧?

凤璘轻笑了一声,淡淡道:“不必了,明日太子选妃,我又有伤在身,父皇早就宣免了。”

月筝黯了黯眼,她怎么会听不出凤璘冷淡语气里的苦涩,他没了亲娘,连爹也像后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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