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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缘(34)

勐邑大军向内东关扑过来,气势还真是地动山摇,尤其她躺在地上,感觉更是鲜明。

隽祁早早起身披好甲胄,早饭也没吃就出帐去了,老嬷嬷端来给她的早饭仍旧是米汤,月筝惊喜的发现,今天的米汤真的可以算做粥,很浓稠。

她还挣扎了一下,万一隽祁给她肉吃,她能不能傲然拒绝?毕竟这个挑衅对她来说太残酷了,可是对香喷喷的肉扭开头……她也没了信心。还好,隽祁再没提,她也就没为难了。

平静的驻守生活就在那天早上终断了,月筝渐渐习惯每天满耳厮杀哀号的声响,攻城的炮声会让她心口发闷,震得想要呕吐,还好,她没什么可以吐出来的。

每天傍晚隽祁脸色沉冷的回来,她就很高兴,看来凤璘打得很顺利,这么多天了,内东关安然无恙。

她也想过趁乱逃离,隽祁虽然没揭破她,却把门口的守卫增加到六人,她连揭开帐帘望一望硝烟都会被阻止。

日子变得更漫长……也更寒冷了。

月筝天天围着火盆转还是冻得浑身发僵,勐邑干吗非要大冬天的来打仗么?!庆幸的是,战役开始,隽祁营中的少女就没剩几个,他估计也没心思没体力,这段时间都十分安生的睡觉休息,她也不必出帐挨冻,很是开心。

也许是总缩在营帐里,她渐渐算不清到底又过了多少时日……不管过了多少时日,她都不动摇!

看隽祁越来越寡言少语,她的希望就越来越高涨,凤璘大败勐邑之日,一定会接她回去的,她要风风光光的回到他身边,毫无愧疚地紧紧搂住他,对他说:凤璘,我回来了!

第26章 知恩图报

隽祁已经两天没有回营帐了,月筝努力地回想日期,应该快过年了吧?无论是勐邑还是翥凤,都到了人心思归奋力一搏的时刻。因为她听不懂勐邑话,隽祁和部下商量军情并不避讳她,从他们凝重的神色和低沉的语调看来,勐邑和翥凤应该是陷入了僵局,而且勐邑是吃力的一方。

帐外响起了惶急的喊话声,很多人在嚷嚷,月筝苍白着脸从火堆边站起了身,是不是战争结束了?

帐帘掀起,四个壮汉抬着担架把隽祁送了进来,很多勐邑将领也都忧心忡忡地跟着进来,叽里呱啦地沉声说着什么。月筝悄悄地缩向角落,每逢勐邑将领来这里,她都很戒备地蜷缩到不起眼的地方,生怕这些粗鲁的武人会对她产生什么非分之想,徒惹是非。隽祁虽然可恶,倒还信守诺言,算得上是个很下流的君子,比那些粗鄙残暴的勐邑武将要好得多了。

一个医官模样的人带着两个助手匆匆赶来,隽祁的榻前围了好几层人,缩在角落的月筝看不见他到底受了什么伤。她突然害怕起来,虽然她诅咒过隽祁,当他真的生命垂危,她才意识到他死后她也许会落入一个连中原话都不会说的粗鄙勐邑武人手中,那后果……她简直毛骨悚然。

医官很果断,很快整个营帐里只剩他沉着的下达指令的声音,所有人都非常紧张地看着。月筝不自觉屏住呼吸,真是可笑,她天天咒骂怨恨的男人此刻对她来说竟是不能失去的保护者,她暗暗祝祷他千万不要死。

一直昏迷的隽祁突然闷哼一声,所有人都放心地发出低呼,似乎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医官又说了什么,武将们点头,纷纷退了出去。

月筝这才看清了隽祁的情况,他脸色死白地躺在榻上神志不清,甲胄已被脱去,光裸的上身血迹斑斑,医官正皱着眉处理左肩的伤口,摁在伤口上的白纱布瞬间就殷红了,小医僮不停地更换。地上扔着一只断箭。看来隽祁是中箭了,伤口离心脏很近,差点就没了性命。

血止住还算快,医官和医僮都长长松了一口气,密实地裹好了伤口,帮隽祁清理了身上的血污。医官叫来一直服侍隽祁的老嬷嬷,嘀嘀咕咕地嘱咐了半天,其间两个勐邑少女端来热水,为隽祁小心翼翼地擦身换衣,隽祁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似乎沉睡过去。

老嬷嬷和勐邑少女退出去的时候轮番瞪了已经缩回地铺的月筝一眼,月筝不痛不痒,她们肯定是怨恨她不伸手帮忙。只要隽祁不死,她巴不得他受点儿皮肉苦泄泄愤。老嬷嬷亲自来给隽祁守夜,隽祁失血口渴,总昏沉地低喃“青来”,是勐邑话水的意思,老嬷嬷就不停地喂他喝水,吵得月筝也没法安睡。

后半夜隽祁咳嗽几声,似乎恢复了意识,小声对老嬷嬷说了什么,月筝听见忍不住抬起身往榻上张望了一下,果然见隽祁眼神清明,见她起身还冷冷看了她一眼。月筝撇了下嘴,放心释虑地躺回被窝。老嬷嬷却走过来不客气地把月筝拖出地铺,月筝被吓了一跳,恼怒却挣不过手脚有力的老嬷嬷,手心一凉,被塞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恨恨的又扔在地上,是夜壶。

老嬷嬷向来管着隽祁的侍妾,对付不愿干活的丫头很有一套,顿时一巴掌甩过来,打得月筝眼冒金星,半边脸酸麻一片,嘴角一热,淌出一条血痕。月筝恼羞成怒,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样的亏,扑过去就想打回来。老嬷嬷根本没把她这样瘦骨伶仃的姑娘看在眼里,从容不迫地出脚一绊,月筝受饿虚弱,被她十分利落地扫倒在地,脸疼加上屁股疼,气得火冒三丈。老嬷嬷也不屑再理她,吼了一句什么,转身就出去了。

躺在榻上看的隽祁笑得痛不欲生,伤口又渗出血来,紧着抿嘴想忍笑,全然失败。

月筝气得发狠拍地,死瞪着笑不可抑的混蛋。

“快点,忍不住了。”隽祁笑着催促。

月筝坐在地上不动,气急败坏地嚷:“你就尿在床上吧!”

隽祁皱眉,不耐烦地咝了一声,“快点!你还想挨胡嬷嬷一顿揍啊?”

“揍吧,揍吧!有本事打死我算了。”月筝气得直蹬脚,因为瘦削而显得越发纤小的身材发起脾气来毫无威力,像个坐在地上撒娇发脾气的小孩子。

隽祁看着她,眼睛里泛起一丝说不清的幽暗,“你这点儿事都不肯为我做,我还当什么信守约定的君子啊?我忍得够辛苦,还是当小人算了,比较适合我。”他声音虽然不大,却说得中气十足,哪像个重伤的人。

月筝皱眉,苦苦挣扎,怕他反悔用强一直是她最惊惧的,毕竟如今她已经毫无抵抗之力了,除非一死。她已经苦苦地坚持了这么久,战争眼看就要结束,这时候放弃……她死都不甘心!

“又不是没看过!”隽祁烦躁,“装什么呢,快点!你有什么损失么?”

月筝咬了咬嘴唇,“你就不能再叫个人来吗?!”手还是哆哆嗦嗦地伸向夜壶,算了,他就是故意刁难!他说的也没错,她没吃什么实质上的亏,乐观一点儿想,这也算揩油。被他“耳濡目染”了这么久,她不知不觉也用他的无耻方式来想问题了。

大概他也有点儿急,所以无心戏耍她,十分配合,月筝死死板着脸,让自己看上去无动于衷。手举着,眼睛看向别处,一扭脸嘴角扯痛,胡嬷嬷那一掌之恨又沸腾了,她忿恨不已地怨骂出声:“老不死的,那么大年纪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使唤别人干吗!”

隽祁舒坦了,心情大好地呵呵笑出声,深邃的眼瞳却没染上笑意,“说我没碰过你,连我的主事嬷嬷都不相信,这事她当然叫你了。”

月筝翻白眼,怨气难消,把夜壶嫌恶地放到角落,不停在衣服上擦手。

“我可是个知恩图报的人,”隽祁戏谑轻笑,“我受了重伤,你好好伺候,我每顿给你加个馒头怎么样?”

月筝挣扎了一会儿,沉默不语,这个条件对如今的她来说已经是天大的诱惑。就当照顾病人吧,她泄气地垂下双肩,饥饿……实在太可怕了。

天大亮以后勐邑二皇子也亲自来看受伤的九弟,月筝照例闪缩在一边,偷眼看这位勐邑主帅。

二皇子三十左右年纪,皮肤白皙,留着整齐的短须,对隽祁表现出极度的关心和爱护,谆谆嘱咐了很多话,带了来许多补品和伤药。

月筝看见他的第一眼,就觉得隽祁想从他的手中抢夺到点儿什么几乎不可能。这是一只成了精的笑面虎,她听不懂他对隽祁说什么,可那关爱幼弟的兄长姿态他表现得淋漓尽致。如果不了解隽祁这几年来宛如流放边关的生活,肯定会被他真诚的神情感动。月筝细细看他的眼睛……感到心里发寒却有那么一丝似曾相识,是了,二皇子的眼睛里有和凤璘相同的深幽。

能生出这样儿子的母亲,一定不会像孙皇后那样妇人之见,至少二皇子的母亲敢于让儿子冒险,深知收买人心和积累声威的重要,不像孙皇后,谨小慎微的几乎小家子气。看见了二皇子,再想想凤珣……月筝由衷为凤璘感到侥幸。

二皇子极为警觉,敏锐地发现了月筝的打量,看似云淡风轻的一眼看过来,眼眸中却有利剑寒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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