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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飞梦(16)

她吓了一跳,若不是他托了她一把,她肯定要一脚踏空从树顶倒栽葱摔下去不可!

他拽着她的胳膊安然飘落地面,姿态优美飘逸,竹海的轻功他深得要领,悠悠绝望的羡慕,师父手把手地教,她又专攻轻功,都无法拥有这么雍容俊逸的身法。

“我……”他微微有些喘,悠悠奇怪地看自己的脚尖,暗暗撇嘴,却没勇气抬头看他。武学奇才跃然少主竟然连呼吸都控制不好?难不成这两年来他苦练花架子,荒废了内功?不对啊……他不是一拳就打死了可怜的小朵吗?

“我一定再为你抓一只来。”

咦?这好听的声音……是程跃然在说话吗?她忍不住抬头想偷瞟他一眼,却发现他正直直看她,她这样显得很贼眉鼠目。她只好顺势故作凶恶地瞪了他一眼,怎么说现在也是她是受害一方,应该理直气壮的吧?!

“好啊——你去抓!”见他一副坚定冷淡的样子她就突然真生气了,其实她知道一味地责怪他不对,毕竟他也不是蓄意谋杀小朵。可他怎么一点儿没变?还是对她这么坏!还是总惹她伤心!他把她拉住,不该很心虚的道歉吗?

他像佑迦师叔那样眉目含笑地哄她高兴……她也不指望,这点儿觉悟她还是有的,至少闯祸了该有个抱歉的态度吧?这算什么?高得跟师祖的竹子一样,看她的时候都垂着眼,无端就让她感觉被鄙视,俯瞰!

“这种雪狸只有塞北雪山极顶才有,身手绝好的猎人有运气的话几年里才可能逮到一两只,还得趁夏季山腰雪融,露出黑土,它那身白毛显眼了才能捕捉。去抓呀!”她鼻子一酸,就知道说大话,他以为小朵是山里的黄鼠狼吗?他说抓就抓!

她……不是要他说这个!

他看着她眼眸边闪动的微微泪光,一展眉,“我说到做到。”

“哼!”她一扭头,“做到了再说吧!”她突然很想用力推他一把,让他倒退着一屁股狼狈跌坐在地,解解她的心头恨!她……是让他去抓雪狸吗?她只是想让他微微赧笑着说声对不起就好!

他本事大了?!她就不信他再能耐还会真的抓一只雪狸回来,非得说对不起,非逼他说不可!

一路上他们都没再说话,她也没再看他一眼,进入师祖小院准备进屋时,她顿了顿,胡乱抹去脸上的泪水,深吸了一口气,挤出些许笑容。轻咳了一声,又了把握才甜甜地喊:“师祖——我回来了。”

原本他以为再没比她的眼泪更让他心疼的东西,可她假装高兴的勉强笑容却让他的心都缩成一团。

他……错了,她的笑或者她的泪并不使他最难受。

他最不想,最不能容忍的,是她那双清澈甜蜜的眼睛里浮现忧愁!

只因为当初她轻捧着断发默默哭泣,用那双含了泪,带了愁的眼睛看着他……他成为竹海弟子的那一刻就决定,以后要对她好。

悠悠抱着膝坐在床的一侧,伤心地看着空荡荡的枕畔,窗外的鸟鸣本应欢快,她听来却如声声哀叹。每天早起在床上逗小朵玩一会儿已经成为她的习惯……

门被轻轻敲响,她听见佑迦师叔低声唤她。

门并没落栓,外面也有丫鬟候命,佑迦师叔如此小心翼翼让她蓦然感叹,分开两年毕竟生疏了。

她应了声,李佑迦才推门进入,见她大大的眼睛里依稀还有泪光,他心下了然。拿起放在椅子上的皮裘短褂,他小心地为她穿好,她委屈地扁着嘴,像孩子一般让他帮忙穿衣。

“入了冬,早起很冷,你房间的炭火都熄了,别冷着。”他有些埋怨。

她看着他俊雅的面孔,他正在细心地为她系好领口装饰的缎带……佑迦师叔比她记忆中更加温柔,她的悲痛就在他暖如春风的眼光中一下子爆发了。

她扑进他怀中,嚎啕大哭,“师叔……我想小朵……”

李佑迦轻而又轻地颤抖了一下,才缓缓抬起手臂,仿佛怕弄疼她一般,不敢环得太紧。

“别难过……”他闻见属于她的香味,人长大了,却还保留了糖果般的香甜气味,这是他熟悉的……想念的。

吃早饭的时候大家都故意说些别的话题,现在安慰哭红双眼的悠悠无益挑起她的伤心。竺连城嘴巴不说,却心疼地夹了很多悠悠喜欢吃的小点心在她的碟子上,“谁是把我的悠悠饿得这么瘦?楚王殿下囊中羞涩么?”他故意逗趣。

大家都笑了,谁不知道楚王殿下号称辽国财神。

悠悠无精打采地瞟着身边那个空空的座位……程跃然不吃早饭的吗?

坐在对面裴钧武身边的李云瞬突然一笑,“唉,不知道以程跃然现在的身手,他已经到哪儿了?师父,你教得不好。”她也故意埋怨竺连城,“昨天一见,这小子进步不大,轻功只能和悠悠不相上下!”

所有人都抿嘴微笑。

“他……他去哪儿了?”悠悠竟然惊讶得腾地站起。

“去给你抓雪狸么。”李云瞬反而大惊小怪地看着她,“不是你逼他去的吗?”

“我……我……没……不……”悠悠急的语无伦次,跑到门口又折回来,在厅里团团转,“师祖!快把他追回来啊!”她总算利落地喊出一句。

竺连城一笑,“追回来……有点儿难。他昨天连夜动身,以他的脚程,现在恐怕已经出了四川。”

悠悠心急如焚,“谁让他去抓了呀!笨蛋!”她望着门外气得直跺脚。

“让他去游历一下也好。”竺连城悠闲的口气和悠悠没头苍蝇的情状恰成对比。“这孩子待在竹海两年多,打理各种杂事也辛苦得很,也该让他轻松一下。佑迦,这段日子就说不得要你分心出力了,不懂的多问你师兄。”

李佑迦起身应诺。

悠悠撅着嘴巴,苦恼地望着快要下雪的阴沉天空,他要轻松游历什么时候不好啊?她才刚回来!

他真的只是漫无目的地出去转转也还罢了,偏偏要去抓雪狸,寒冬腊月进雪山……这不是自讨苦吃吗!万一,万一抓不到怎么办?一年、两年……好几年都抓不到怎么办?

“悠悠,快来吃饭。人都走了,你挠门框他就能回来吗?”李云瞬装腔作势地忍笑叫她。

悠悠赶紧缩手,她不自觉地把雕花的门框抠出几条指甲印。她早该想到程跃然的死脾气,昨天真不该激他。

李佑迦招呼丫鬟来给她换碗粥,轻声嘱咐:“快些吃吧,天冷,凉得快。”

第二十章 吻脸之礼

山坳间的青湖似乎是被冬天忘记的一小块仙境,原本就避风,青湖算不得温泉,湖水却比竹海的其他地方温暖,所以并未冻结。水面上幽渺缠绕着叆叇的雾气,湖边的小树都挂了晶莹的厚霜。浓浓的水汽变成散不去的白雾弥漫至不远处的竹林,让这块方寸天地宛如置于云端。

悠悠坐在水边一块大大的石头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把手边的小石子投入湖水,她有些希望水花能驱散那一小块儿雾气,却毫无效果,石子绵绵地消失在烟里,咕咚一声无影无踪。

程跃然也像沉入水底的小石子……一去两三个月,毫无音信。他……他不是很会写字的么!她的埋怨直接影响到了手里的石块,啪的一声溅起大大的水箭,末尾的水珠堪堪打湿她膝头的裙子,她撅着嘴恨恨用手去抹。

他在的时候她生气,他不在的时候……她无聊。

她甚至开始怀念起严厉的卞大儒。他在的时候,她至少每天忙忙碌碌,不是要做功课,就是要挖空心思想怎么能逃避他的责罚。现在她闲得要命,竟然也无心摆弄那些她喜爱的小物件,这么长时间什么都没做出来。

云瞬师叔没人的时候笑话她是在想程跃然。那肯定不对!她和他分开两年照样吃好睡好,还长漂亮了呢!她……她……她是在担心万一他为了替她抓雪狸冻死在雪山上!不好,不好。她烦烦地拨乱石子,太不吉利了。师父说,内功练到一定境界就不畏天时冷暖了。像师父,从不会被冻得哆哆嗦嗦也不会被热得汗流浃背,程跃然不是奇才么?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也能像师父那样冬暖夏凉,云瞬师叔几乎天天挂在师父身上。

“我就知道你在这儿。”

悠悠回头,看见一身暖白轻裘的李佑迦,他很适合穿白,无法言喻的高贵在他微笑的唇角,黑而晶亮的眼瞳不触目的散发着。即使她是个刚刚认识他的陌生人,也能看出他必定出身显赫王族。

他和竹海里任何一个轻功卓著的人一样,不会有沉重的步伐和呼吸,但他总是走到近处就轻声说话,从不会吓她一跳。

“我当然只能在这儿啦。”悠悠故意撅嘴,“你们都是忙人,天上地下哪儿都要去,只能把我丢在这样的边边角角里。”

李佑迦轻盈地跃上大石,贴着她坐下,温和俊雅的面孔上现出一些内疚,“是啊……我很久都没陪你玩了。”

悠悠也知道自己无理取闹,程跃然撂挑子跑出去玩,杂七杂八的事全落在佑迦师叔肩上,他没有程跃然那么奸刁,打理起那一大摊子就更费神了。可是佑迦师叔的柔和性子很容易让人向他胡闹撒娇,她缠着他纯属无聊地埋怨或发孩子脾气,他就会淡而雅致的暖暖微笑,她的心便融化在那微笑里。她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如果是程跃然,她刚抱怨,他就会一翻那双冷冰冰的桃花眼,搞不好还会恶声恶气地说:那你来帮帮我的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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