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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飞梦(43)

“师叔,”她像发现了宝物一样盯着他瞧,“要不……你把夏依馨娶走吧!”

李佑迦的脸色微微一变,似乎被深深刺痛了。

悠悠愣住,她无心的一句话竟让一向内敛温文的他露出这么痛苦的神情?她真想抽自己一耳光了,这话从脑子里跳出来,怎么就真的直接说出口了呢!哪个男人愿意要一个心里想着别人的女人?她这么把夏依馨塞给佑迦师叔,自私又卑鄙,对佑迦师叔简直是种侮辱,也难怪他会这样生气了。

“师叔,师叔!”她快步追上难得怒形于色的李佑迦,他竟然冷着眼把她扔下,自己快步走开。“我开玩笑的,你……你别生气。”看着他的表情,悠悠都快要哭出来了,从小到大,她没让佑迦师叔这样恼火过,她竟然很惶恐。

李佑迦看着眼中水光聚集,长长的睫毛飞快地忽闪着,一脸自知做错委屈又自责的表情的她……天大的怨愤,也只能尽付一声轻叹。

“嗯。”死死压下搂她入怀的冲动,他只是淡淡的抚了下她的头,“我知道了。”

她呐呐地蠕动着嘴唇,半抬起眼觑着他的脸色,好似在确定他真的不生气了,样子又可爱又娇俏。李佑迦目光沉沉地看着,选择了这条路……或许他还残存了一丝悔恨,但是为了她,他在所不惜!

悠悠很沉默地吃着饭,一眼一眼看冷着脸,满腹心事的李佑迦,唉,他还是在生气!别人不知道,她怎能不明白?佑迦师叔对程跃然始终有丝难以说清的抵触。她很了解这种感受,就是不得不屈服于“天分”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的那种恼恨。她很释然,是因为她知道自己不够努力,她追求的不是武学的最高境界。佑迦师叔不同。在竹海,“天分”却似乎好像决定了一切。

她偏偏把程跃然“不要”的东西塞给他,好似伤口撒盐……李佑逆心不在焉地吃了几口就放下碗筷。“师父,跃然和裴师兄已经出了辽国,想来不久就可以回到竹海,我这就动身去接戚先生来,免得耽误诊病时日。”

竺连城正在喝汤,听了他这话,连眼睛都没看向他,缓缓搅动汤匙,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也好。”口气并不热心。

“我也一起去!”悠悠急急放下碗,师租和云瞬师叔不放心她单独远行,这大半年来她最远也只到过成都,实在很闷。听说程跃然和师父就快回来……她竟觉得这段等待尤其难熬,还不如和佑迦师叔同去。不用天天在竹诲望眼欲穿度日如年。“正好我也去看爹爹和越天衡。”

李佑迦不置可否,只是淡然接过丫鬟递上的茶。

李云瞬轻笑了一下,打破沉默,“还是佑迦自己去吧,戚于夏的性子古怪,此行非游乐,悠悠你还是老实呆在家里,别添乱了。”

“我……”悠悠还想说什么,却被李云瞬那幽凉的眼光一看,也觉出她在警告暗示她什么,悠悠皱起眉,终于还是沉默了。

她不喜欢这种充满心机的相处方式,从什么时候开始,原本嬉笑无心的师兄妹变得这样冷漠猜忌?似乎每一句话都暗藏玄机,每一个提议都别有用心,她是很迟钝,但他们都是她最熟悉的人,她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改变了他们,但他们的变化她却感受得如此强烈。

李云瞬看见她眼中的沉痛,有些不忍,不忍……又能如何?悠悠终究要长大,作为竹海门人,这一痛,难免!

悠悠回房卸了妆,闷闷地坐在镜子前出神,李云瞬走进来的时候,她抿紧嘴唇,早知道她要来的。

“生我的气?”李云瞬笑了,悠悠回头瞪她时看见她的笑颜,这才是她从小看惯了的云瞬师叔的笑,而非一张画皮假面。

“为什么不让我去?”口气虽然还凶,心里的难过和火气却因为李云瞬那绝美而自然的一笑减去九成,更像是撒娇。

“悠悠,你已经嫁人了……”

悠悠恨恨地一拍妆台,啪的一响打断李云瞬婆妈的说教,“又来了,又来了!你还有点儿新鲜的没有了!”

李云顺含笑看她,不再继续说下去。

“嫁人了就得看见一个男的就退避三舍吗?那是佑迦师叔!”

“佑迦师叔怎么了,”李云顺笑了笑,“他只比程跃然大两岁,他也是个青年男子……”

悠悠被她话里暗示的意思窘住,瞪着眼,嗫了半天,突然想到了一个绝佳的反驳理由:“你也成亲了,你和璁坤出门会有什么不妥么?”

李云瞬真的有点儿同情李佑迦了,在这一点上,他和裴均武还真是有点儿像,心意藏得太深,掩饰的太好,若不是碰见一个她这样主动出击的人……难免就落个独自伤心的下场。碰见悠悠这样少根筋的。就更是哑巴吃黄连了。

“你当他是兄长,”她瞧着悠悠,“他未必当你是妹妹啊。”

悠悠的脸色刷然苍白,记忆中的那些丝丝微微的浮光掠影一下子明晰起来,山顶树下的那一吻,他眼中的幽亮,他悲凄的表情……那些她故意忽略掉的片段,变得无法回避,她不是毫无怀疑的,但又觉得自己真的那么去想实在不堪,就好像在污秽什么神圣的东西。

“悠悠,你长大了,”李云瞬叹了口气,“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了。”这话里的感慨实在让人伤感,不能像以前那样的……何止悠悠。

泪水一行行流落悠悠苍白的面颊,哆嗦的娇柔嘴唇还是那么让人怜惜,她黑黑的眼瞳飘渺而空洞,“长大?长大真不好……”

李云瞬垂下头,默然以对。

第四十六章 偶遇少主

寒风在夜里更加肆虐,拍在粗陋的劣木窗框上,整扇窗户都啪啪作响,好像随时都会四分五裂。悠悠屏住呼吸,紧紧搂着暖呼呼的棉花,蜷在一张极其简薄的木板小床上,细细分辨黑夜劲风里的异动。来寻她的这队人轻功一般,踩在瓦上发出轻微地咔嗒声,悠悠得意偷笑,云瞬师叔一定没想到她聪明地躲进民居,没急着出城,就在她派出人手的眼皮子底下。

从竹诲私自跑出来的兴奋让她能忍耐一切头疼的困难,比如贫寒人家的简陋环境,再整洁的小屋也一股霉味,老鼠窸窸窣窣的跑动,床铺硬得硌人,被子也薄得几乎没有棉絮。

这还是她第一次单独下山呢,胆怯……有一点儿,更多的是带点儿赌气的欢喜。

从小到大,她都被人管头管脚,这次偷着跑下山,居然充满做了坏事的叛逆快乐。

谁都一再一再地对她说,她嫁人了,长大了,可她一提北行去迎一迎自己的相公,师祖和云瞬师叔却一口拒绝,说她从小娇生惯养,缺乏江湖经验。尤其云瞬师叔斜着眼瞥着她,好像她是个傻瓜,一下山会主动配合恶人把自已卖了,帮人数钱都会数错!是个人都会被激出三分火性吧?

她知道……这都是借口。她太想程跃然了,明知他离她越来越近,她却只能眼巴巴地等着,越等时间就会变得越长。

她也不想让病中的师祖和杂事缠身的云瞬师叔担心,犹豫挣扎了很久,真的悄悄趁夜下山,却长出了一口气,轻松愉快。她终于也自己决定了一件事,终于自己做了次主。

她或许没有江湖经验,但如何躲避云瞬师叔的“追杀“却略有心得。易容成一个清秀平凡的姑娘,找了城里一户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人家,给了些银钱,谎称进城投亲却失去亲戚下落,暂时找地方落脚。棉花也算是个珍禽异兽,带它十分显眼,但她到底惧怕旅途孤单,用颜料随便染了染,把它弄成一只别具“风采”的土猫。房东是老夫妻俩,虽然一听她说的就知道有水分,收了钱也不愿多事,悉心安排她住下。

看起来云瞬师叔对她私自下山似乎十分气恼,悠悠躲在民居冷眼观望,竹海出动了不少人前来寻我,整个一座成都城,客栈饭馆都被查问了个遍。悠悠得意地缩在小巷子里暗笑,云瞬师叔虽然平时精灵古怪,难缠又难骗,训练下人实在是不行。派出来寻找她的,全是些竹海的下人随从,和佑迦师叔的“白衫墨竹”简直天壤之别。虽说是竹海门人,除了武功略好于普通殷富之家的护院打手,别无优胜。连悠悠都觉得云瞬师叔有点儿丢人了,师祖也不说说她吗?

忍耐了两天,估计第一批追兵都跑远了,悠悠告别房东夫妇,易容成一位三十几岁的妇人,把棉花包在小花被里充作婴儿,不疾不徐地混在人堆里步行出城。果然是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以云瞬师叔的多疑,肯定还会留人手在城外必经之路监视。路边很多人沿途叫卖摆摊,几个竹海下人混迹在小贩行人里,每逢看带着猫狗随行的女子都细细打量一番。悠悠不敢轻忽,小心翼翼地从他们眼前走过,见他们毫无所觉,心里乐开了花。

原来“私逃”是件这么有趣的事。她玩得上了瘾,干脆让程跃然也“对面不相识”,着他得知她不见了是个什么样子,会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吗?她眉飞色舞到这会儿,终于垮了脸,以她对程跃然的了解,这家伙顶多冷冷地一挑眉,桃花眼一眯,很阴险地“哦”一声,接下来她就要自求多辐了。

不过还好,她不怕他,这个家伙也不是没有弱点的,尤其是在她面前,悠悠又笑眯眯。幸亏带着人皮面具,她这番生动的表情变化并没如实显露,没引起周围人的侧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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