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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飞梦(59)

他的话里不无讽意,李佑迦转目冷冷看他,“我怎么打算,国师也有兴趣过问么?”

慧珠一笑,“不敢。只是为了西夏朝堂和后宫的安稳,劝一劝三殿下而已。”

李佑迦冷笑,连慧珠也想过河拆桥么。

“朝堂和后宫的安稳?国师这顶帽子倒是戴得很高,我担不起。”

“殿下说笑了,您的母妃倍受皇上宠爱,您这番归朝,自然会有些别有用心的人兴风作浪,无事生非。皇上的雄图,殿下知道的十分清楚,此刻更加不会允许萧墙祸起,因小失大。”

“你是太子的人?”李佑迦冷冷地挑起嘴角。

慧珠一挑眉,“我是西夏的国师,自然是忠于西夏的皇帝的。”

李佑迦笑着闭上了眼,靠在靠背上发笑,“国师说起假话的本事实在令佑迦佩服。”

夜里微微下了几点雨,悠悠无法入眠,抱膝坐在床角,她现在连心事都没有,只是觉得自己险入一片黑暗的混沌,她不想打破眼下的迷茫,其实这样比面对真相要好受,她……还是在逃避。

门被推开了,带了雨意的微风吹动了帘幕,却没惊起她的半点注意。李佑迦没有关拢门,极为缓慢地走到床边,似乎十分艰难。

“悠悠……”他笑了,悠悠终于抬眼看他,这语气很温暖很真挚,是她熟悉的。

“带我回竹海吧。”他说,两行眼泪竟然就在那儒雅俊美的脸上刷然而落,他的表情没改,脸上的泪来显得刺眼却虚幻。

悠悠皱眉,看着他的脸,没有说话。

李佑迦深深端了口气,呼吸有些困难似的,但是他还在笑,自嘲,绝望,伤心“没想到——我的最后归宿,竟然还是竹海。”

“师祖或许并不想见到你。”悠悠终于开了口,淡淡的语气里有李佑迦陌生的决绝。

“不会的。”泪痕被刷了新的一波,但他还是在微笑,“师父对我,向来宽容。”他说着话的时候,脸色白了白,终于颤动着嘴唇说,“原来……对我最好的,还是师父,可我却害死了他。”

悠悠看着他,没再说话。

“走吧,带我回去。”他的语气里竟然多了些恳求的意味。

悠悠虽然轻功不错,李佑迦毕竟是个成年男子又武功尽失,她背着他,到了最后也不免身形摇晃,在深夜雨后走的深一脚浅一脚,十分狼狈。其实从他进房间开始,她已经察觉他的气息混乱,如今更是逐渐衰微,或许是内伤沉重拖累了脏腑,终于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竺连城坟边的修竹在雨后更显挺拔,在风中刷刷作响,似乎在低诉,又似乎在抚慰,两个夜归的人感受到竹海特有的沉静,宛如回家的孩子般安心平和。

夜里的坟墓本应森冷恐怖的,可两人站在坟前,却觉得心情平表,所有的苦痛和罪恶都好像被这竹间的清风飘然拂去。

“师父,佑迦……回来了。”

夜色里,悠悠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是听着他的声音觉得心里酸楚难当。

“师父,佑迦错了,往后的百年千年佑迦都陪着您,直到您原谅佑迦……”

第六十三章 宿命难改

门许久没有开合,推的时候发出吱嘎的响声,悠悠和李佑迦都站在门口,看着屋内的一初,心里涌起浓烈的悲凄。竹海的下人散去,无人打扫空置的房间,桌椅上都落了薄薄的灰尘,让屋子看起来有些陈旧沧桑。

李佑迦松开悠悠掺扶他的手臂,缓慢地走进自己这间住了十几年的房子,一切那么熟悉,熟悉的深深镌刻进他的梦里。离开竹海后的多少个清晨,醒来时恍惚间自已还置身于这个小屋,一股踏实又幸福的感觉驱散了他心里越聚越多的阴寒,让他迟迟舍不得睁眼。

悠悠看着他走到铜镜前,幽幽坐下看镜子中的自己。曾经无数次她早上跑来找他,看他在镜前被随从服侍着梳头,佑迦师叔爱干净……也很爱漂亮,她总是偷笑着这么想。

这样的画面她应该毫不陌生,但是,镜子和桌上的灰尘和他白衣下摆昨夜赶路沾染的泥污,让眼前的一切好像是一场梦幻,他只是梦中回到故地的幽魂。

“悠悠,帮我弄得整齐一点吧。”他淡淡地笑着说,没有回头。

悠悠没答话,只是默默走到柜子前拿出他最喜欢的那套白色长褂,李佑迦站起身都觉得有些勉强了,不得不扶着桌沿让悠悠帮他换衣。

悠悠突然停住,帮他穿进袖子时她赫然发观他的指甲变成淡淡的紫色,是毒!她一直以为是师父伤得他太重,才造成现在的情况。她抬头看他,他的嘴唇也是白里泛紫,让他雅致的俊颜显得有些妖异。

李佑迦笑了笑,“是毒。”他肯定了她的判断,“猜猜是谁终于要了我的命?”他笑得冷冽而讥诮,几乎是自嘲地笑着。“是我西夏的国师,更是西夏的皇帝,我的父亲。”

悠悠愣住,想起那天他与慧珠的谈话。当时她没怎么在意,没想到慧珠会为了不让他回到西夏,真的毒杀了他。

“是报应吧,”李佑迦强作平静地系着长衫的玉扣,手却在不停颤抖,“我毒杀了师父,自已也同样的死法。”

悠悠不知道如何面对他这样坦然的剖白,面无表情他站在他身后。

“我恼恨师父明明说把落月袂只传给我,以及后面更高深的武功,可他仍然全都在给了程跃然!一个强盗的后人,对竹海怀着恶意投师而来,竟然平白无故地得到了那么多!”李佑迦的气息有些虚弱,说这么多话微微有些喘,可他太急于倾诉了,这么长时间,他心里太多的秘密,压得他夜不能寐,如今他每说出一件,就好像轻松一些。

“悠悠,你怪我挟持你父亲,我本来也不想的!师父说求仁得仁,程跃然当初在落月袂和你之间明明选的是你,我想,他有了你,我有了落月袂,就算了。竹海的势力他分走一半,我慢慢夺回来就是,也不想做的这么绝,可是,他却什么都有了!你,高深的武功,最最可恨的是,师父临死前,居然把毕生的内力都传给了他!”

悠悠的眉头一跳,是了,这就是为什么一夕之间程跃然的武功厉害到李佑迦奈何不了他的地步。

“我不甘心。”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不再激动,语气平稳的好像不是在抱怨内心的忿恨。“他得到了那么多,我就要得到你。悠悠,我对你的心,这么多年来,你是知道的吧,只是……你的心里只有他,所以一装糊涂。”他笑了笑,像是揭破了她的小把戏,有点儿宠爱又有点儿无奈。“所以,我囚禁了你的父亲。并且要挟程跃然,不许他带你走,不许他向你解释,不许他当众对我的计划有半句揭发。没想到吧,那么坏脾气的程跃然居然都答应了,都做到了。”

李佑迦长叹了一口气,坐回了椅子,换好了衣衫,梳整了头发,他又是平时那个俊雅脱俗的三殿下了。“没想到,我做了那么多错事,师父还是原谅了我。而我的至亲……却因为我再没利用价值,干脆让我一死了之。”他笑笑,依然平静。

“悠悠,佑迦师叔……要走了。”他的口气如当初般和煦,“希望一切的怨恨都能跟随我一起埋入地下。悠悠,能有程跃然那样的男子爱着你,我……放心了。他能为你做到这个地步,连我,终于也服气了。”

悠悠苍白着脸倒退了一步,撞上床栏,帐子上的灰尘纷纷飘落,迷了她的眼,泪水纷呈。

“他明知我想得到你,还是答应了我的要求,他是怕,有朝一日真相大白,你的父亲因为他的拒绝而死,他会无法面对你。所以……对一个男人来说,”李佑迦顿了顿,有些感慨,至少他自己做不到这样,生生把心爱的妻子推到别的男人怀里,只是为了不做让她失望的事。“他对你,比对他自己要好。”

悠悠闭上眼,连连摇头,似乎不想再听下去了。

李佑迦轻咳了一声,嗓子里泛起苦涩,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从贴身的腰袋里掏出一把赤金钥匙,“悠悠,拿去吧。在这院子的桃花树下有个箱子,里面装着你爹爹给你的东西。”

悠悠浑身一颤,几乎站立不住,“我爹爹呢?”她厉声质问。

李佑迦一笑,他做下的罪恶太多了,再不能感觉到更多的羞耻和愧疚,只剩超越了一切的平静。“你不知道,程跃然为了重新抢回你,有多疯狂地寻找你的父亲。我只好……一个死人才会真正的留不下半点踪迹,我甚至销毁了他的尸身。”

悠悠瞪着他,说不出一句话。

“他继承了师父的内力,拥有了无可匹敌的武功,我妒恨得发狂了,我不是没要求过他自杀了事。可他说,除了死,他什么都可以答应。我没办法了,天下只有一个人能杀了他,那就是你。悠悠,那样利用你,让你伤心,我也很难受,可是,我必须让你恨他,让你不得不杀了他,我必须让他死。”

“越天衡,霍万二人都是你杀的?”悠悠垂下眼。

李佑迦皱了下眉头,终于还是嗯了一声。

“为什么要杀越天衡?”如果他杀霍万二人是为了加剧她的愤怒,可他为什么要杀越天衡呢?仅仅是指责程跃然杀害师父和师祖就足以达到要她离开程跃然的目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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