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月吟(117)

“如你们所见，她是一只发姬，死于过度使用神力。”道人说着忍不住看一眼品月，“她叫苍冉，本是个平常人家的女儿，是我……是我们害了她。”

那是元宥第一次跟大师兄下山执行任务，目的地是一处有山有水的乡绅人家，风水本是极好的，却不知为何闹了妖怪。乡绅老爷极尊敬地接待了他们，由管家领他们去后院客房休息。

一行人也不敢失了礼数，无言地跟着管家进入后院，映入眼帘的却是元宥一生难以忘记的画面。

后院中种满了梨树，三月梨花开了，嫩绿的叶伴着雪白的花涂满整个院落；中间最老的那棵梨树，一根弯曲的树枝上挂着一架秋千，一个女孩坐在秋千上睡着了，她如墨的长发倾下来，在高高的秋千上一滞，跌落作瀑布，又在地上随意地蜿蜒。

梨花瓣落在她的肩头、衣摆，可一落上她的长发，却如落花随流水，无处停歇。

“那是谁？”大师兄悄声问管家，似是怕惊醒了熟睡的女孩。

管家的神色却颇窘迫起来，他干咳两声，才说：“她呀……是三小姐，可惜是个疯子，在府里也就不受待见，其实同下人无异，大家都叫她疯娘。几位大师不必在意，请这边走。”

众人举步前行，元宥听见二师兄嘟哝了一句：“头发真长。”他回头去看，女孩的背影清瘦孤寂，暖风吹起，秋千浅浅地摇。

是夜。师兄弟六人摆阵，与妖物搏杀。六师弟、四师兄相继受伤，元宥眼看也要支持不住，突然不知什么暗器袭来，妖物负伤逃走。

六人看时，那暗器竟是一缕长发！

黑暗中走出那“疯娘”，她直奔大师兄说：“老大，我叫苍冉，等完事了你们能不能带我走？”

大师兄却是一愣：“你怎么知道我最大？”

苍冉吐了吐舌头：“刚才的阵法中你站主位，稳控全局，难道你不是老大么？”

疯娘，一点儿也不疯？

“你懂阵法？”大师兄道。

“咦，难道‘主位’还是个术语？你站的位置进可攻退可守，又可驰援六方，自然是最重要的位置了。”苍冉歪头，盈盈笑意盛在眼中。

“只要你们答应带我走，我就带你们去找那只穿山甲精。”苍冉一本正经地说。

“你知道他老巢在哪？”大师兄愈奇。

苍冉颇不耐烦：“知道啊，但我打不过它。现在有你们，应该能端它的窝了。我可当你们同意了，走，我带你们去。”

这一战仍是败了，穿山甲精负伤逃走，一行七人也颇为狼狈地回程。

苍冉走在队伍后边，仍是活蹦乱跳的：“别泄气，我们只是配合不默契，磨合磨合定能成功的，反正这只妖精一定会在这。以前不管怎么骚扰它，也从不见它挪窝，好生奇怪。”

走在最前的大师兄和二师兄对视一眼，二师兄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不走，怕是因为那个——无煞草，对妖物可是大补。”

大师兄摇摇头：“无煞草生长条件极为苛刻，竟会出现在那谷之中……师弟，只怕我们撞见传说了。”

“你是说那个堕神与神相斗溅出无煞草的故事？拜托，大师兄，无煞草也没有很稀有好么？”二师兄不屑道。

大师兄皱眉：“因为它可以人工种植，所以才多起来，那么大一片野生的真的很少见。”

元宥和苍冉并排走在后面，没有听见两位师兄的对话。

“你的头发为什么这么长？”元宥问。

苍冉斜他一眼，轻轻巧巧地答道：“大概因为是胎发吧。也可以说是拉长的。第一次是母亲重病时给我梳头梳长的，第二次是和那只穿山甲搏斗时被拽长的。”

“哈，拉长的……”元宥扯了扯嘴角。

苍冉别过头去，也不再理他：“我可是疯子啊。”

当晚，两位师兄屋中灯火长明，时不时传出争执声，但很快声音总会再次压下去。

天亮，一行七人来到一块空旷的平原，大师兄在地上画了一个阵符，二师兄解说道：“这是一个封印阵，共七个阵眼。三师弟，你站艮位，四师弟站震位，把神兵插入阵眼即可。”

第九十一章 疯娘苍冉

“苍冉姑娘，你灵力最强，到时你要把长发刺入中间的阵眼。晚上把妖物引来，一旦它进入阵法就开启封印，完成时间取决于中心阵眼。苍冉姑娘，拜托你了。”

然而那个晚上，苍冉再也没有离开那片平原。在长发刺入土地的同时，二师兄将一枝槐树疾插入阵眼，妖物凄厉而渺远的尖叫消失在耳畔。

女孩不置信地瞪着二师兄，后者只顾念咒，槐枝渐渐生长，长成树苗。苍冉踉跄了一下，终于软绵绵地倒了下去，没入封印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