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月吟(51)

“不公平，猫咪都可以像人一样玩，我也要！”渌水化为人形，比猫咪还像猫咪地咬了一口萤川的手臂。

“哥哥你虽然很凶，但我知道你很厉害。”渌水拽住子未的衣角，红扑扑的小脸上满是严肃认真，嘴唇紧抿，“我想被人看见！”

子未碎碎念着把目光投向品月，品月看着渌水杀人的眼神咽了口口水，忙道：“啊哈，对啊，小渌水多可爱，子未你就帮帮她吧。”

子未叹了口气，掌心生出一片晶蓝的羽毛，同“御”和“隐”一样做成项链：“这个是‘显’，可以让普通妖物被寻常人看到。”

“万岁！”渌水接过蓝羽，兴冲冲地跑回本体。

虽然不是黄昏，天色却是蒙着烟云的暗红。不见一丝生机的石崖之下，子未慢慢前行，黑色斗篷被荒原上的狂风吹起，猎猎作响。

山石是紫色的，却在远方凝成了红，子未向那片血红走去，踏入星星点点的彼岸花丛中。

前方，盛开的彼岸花在狂风中不摇不动，没有哪怕一丝的颤抖，只有似乎亘古不变的红，那是血的颜色，却并不给人血腥的感觉。

那血红，更像是狮面男所看见的，血色荆棘之下心的眼泪。

子未拽剑在彼岸花中穿行，走向万花簇拥之中低沉的洞口。

“谁？”守门的童子睁开眼，问道。

子未的目光射入洞穴深处，良久，嘴唇不易分辨地动了动：“故人。”

石洞中几乎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张华丽得画风严重不符的床。

床上坐着一名男子，彼岸花颜色的长发匍匐于地，白到不正常的皮肤上一点泪痣印在眼角，没有颜色的眼睛却显然地盯住子未。

不是白色，就是单纯的没有颜色的眼睛。

“我该叫你什么呢？好久不见了，该叫你墨染天下，子未，还是少主？”男子没有丝毫温度地笑道，语气近于婴儿的无邪，却又有怨毒的讽刺。

“如果你是因为对这个产生疑问而向发姬下手，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现在的我只是子未而已。”

子未紧皱眉心，唤出琉璃斧：“可是显然并不是这个原因，你连琉璃斧都用上了，我对你很失望。”

男子神情变得怪异，他苦笑一声：“失望？呵，少主，你可让我失望了不止一次。直到现在依然如此。”

“不要叫我少主。”子未皱眉，低声道。

“一个人是无法创造生命的，就算是主上也不能。当然除了提亚……”

“住口！上神的名字岂是你能直呼的！”子未提剑刺入男子颈侧背后的石墙，怒道。

男子苦笑，继续说：“主上从没说过你的身世，但谁都看得出你同他有多么相似。你没有想过你的母亲是谁？即使在你自称墨染天下的时候，难道也没有想到过……”

“住口……”子未拿剑的手颤抖着，坠魇剑似乎只要一倾斜就可以划开男子的脖颈。

男子又是一笑：“我知道你迫不及待地想回到你的小发姬身边，这份感情同我在这里陪伴着我的蔓珠是一样的。你还想问我为什么对发姬出手，对吧？因为——”

“我对提亚，失去信心了。”

子未挥剑砍去，剑气到处与丝帛摩擦，烈火熊熊而起，吞没华床与床上的男子。

男子怅然若失地望着子未离去的背影，喃喃着：“你杀了我一百次，这是你第一百零一次杀我。”

华床之上，烈焰燃起如火的长发，没有颜色的双眸凝视前方，人影如鬼魅。

又用了一天时间回到现世，子未很慢很慢地向家走去，坠魇剑拖在地上，发出难听的摩擦声。

转过街角就到了家门口，大门开着，传出里面收拾东西的声音和品月的叫唤：“不不，不是那个，渌水，出去玩不用带零食的啦……”

“对了，”子未微微仰头，凝视这座不知不觉间已被成为家的房子，喃喃着，“今天是周末，她要和朋友出去玩了。”

小女孩欢天喜地地争先从门里窜出，胸前的蓝羽在阳光下一闪一闪。

子未一怔，下意识地躲到屋后，目送一行人离开，消失在公交车站牌之后。

“你说过，要离你远一点，”子未望着品月离开的方向，苦笑着，“可是我根本做不到。”

子未打开家门，门内却是妖怪夜市之中的小屋，蛋壳脸丁零跪坐几旁，满上两杯醇酒。

“原谅妾身擅自请公子来，妾身只是看出，阁下心有烦闷，恐伤身体。不如，与妾身共饮几杯。”

丁零举杯以敬，青灯长袖，木几烈酒。

子未走进小屋，在几案另一边坐下，捧起酒杯一饮而尽：“那就一醉方休。”

丁零把烂醉的子未扶到榻上，自己坐在一旁，凝视着子未紧皱的眉心，突然，轻轻说：“阁下，妾身看得出，那位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