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月吟(67)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子未默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再也不敢用左手以外的部位触碰坠魇剑。

“为什么，还是不信我？”子未在本该是极点的地方跪坐着，用手挖着贫瘠的黄土，似乎渴望挖通另一个世界。

公元前约三千年，女神赫卡忒与上神提亚决战于宇宙极点，赫卡忒所领鬼众尽皆阵亡，上神座下四侍者重伤。幽冥女神以诅咒之力撞破宇宙极点，与上神提亚一同坠入虚空。世界四分五裂，上神提亚以眷恋之力，将破碎的世界重合成五份，所剩裂隙再难修补，宇宙从此分为五个平行世界。

而他，子未，在决战前被骗去采药，等回过头来世界已是疮痍，属于他的这个世界，从此便真的只剩他一个人了。

“他们没有抛弃你。”温柔却不容置疑的声音突然响起。

子未抬起头，眼前是一个面容精致的男子，微卷的紫色长发几乎及膝，脸上是看不出感情的微笑。

“骗你，是为了保护你，上神早已料到那场决战的结局。”

子未愣愣地望着男人，问：“那为何还赴约？”

“能不赴约么？”紫发男子苦笑道，“上神还没有死，你莫先失去了心神。眷念之力，冲破极点，化为上神的五种能力，分落于五个平行世界，寻找寄身凝聚力量，以待复活。但幽冥女神的裔族，绝不会善罢甘休，所以上神需要你，要你助他凝聚力量，复活重生，届时宇宙一统，家人便可团聚。”

“家人……”子未咀嚼着这个词，忽地抬头：“我该怎么做？”

“你可愿为我修一座月吟阁，”紫发男子仍旧微笑着，眯起眼遥遥一指，“还有，上神在住所为你留下影像，我便不打扰了。”

子未一愣，朝住所狂奔而去。

绿水湖边，跪坐着上神熟悉的身影，衣袂与长发一齐飘忽，捉摸不定。

上神停下掬水的动作，站起身走近。似笑非笑，似啼非啼，只知是一股强大的压力之下，子未不由自主地跪倒，上神伸出手抚过子未的头顶，影像开始消失。

“我等你，子未。我可以等你吗？”上神的声音融合了世界上千万种感情，便似百川东到之海，纯净悠远。

子未伸出手，一缕长发轻轻巧巧地落在他的手上。

等，我。子未无声说。

天地开始飞雪，他要天下为他衣素。

然后，她来了。

金色的长发如太阳般闪耀，浅蓝色瞳孔深处是幽幽的温柔。她向他伸出一只手，嘴角挂着笑。她说：

“子未，起来吧。”

“子未，起来吧。”品月笑着伸出一只手。

少年的眼神毫无波澜，他站起身，面无表情的走开去。

品月一阵尴尬，甩甩手在少年后面跟着：“子未，给我讲讲这个世界的历史呗，比如天地起源啦，人类初始啦……”

少年突然停下来，回过头狠狠地瞪了品月一眼，阴沉地答道：“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刚刚开始。”

那么凶的眼神，品月咽了咽口水，还是第一次见子未摆出这种样子，未来的子未总是一幅无所谓的样子。

品月自顾自摆摆手，又问：“那月吟阁呢？”

第五十二章 井底幻境

“月吟阁？”不知怎的，品月看见少年的神情有些奇怪，他答道：“关你什么事？”

这过去的子未比未来的子未还难搞定，品月叹了口气，试图缓和气氛，才想起这趟来可是有正事的：“子未，你知不知道哪里有绮犯花？”

少年停住脚，突然一笑，冷冷地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口井：“知道啊，就在那里。”

“喔，谢了。”品月愉快地向井边走去。

井底黑漆漆的，只有一小片阳光渗下井壁，又被阴湿的青苔吞没。

品月咽了口唾沫，声音发虚地问道：“呃……下去吗？”

“唔。”子未应了一声，指着井底直视品月的眼睛，浓墨渲染的瞳孔深处不见一丝情感，“你不是要绮犯花吗？”

“话虽如此，子未你不和我一起下去吗？”品月一边偷眼看井一边问道。

少年的脸上滑过一丝不耐烦，他毫不犹豫地推了品月一把；“你到底下不下去？要下快下，吵死了。”

“欸？”

听到重物落地的声音，少年面无表情地在井沿蹲下，那双眼似乎正盯着很远很远的地方。他说：“死吧，偷走上神力量的人。”

少年身后浓烟显现，无数声音切切嘈嘈从四面八方涌来，小妖怪的絮语汇成江洋：

“墨染天下，你的惩罚来了！”

“以为跟随上神，就可以把之前的罪孽一笔勾销吗？”

“谁不知他与上神约定，不再乱杀生，大伙不必怕他，一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