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月吟(72)

“岑渌城，你，到底为什么讨厌妖怪？”听见混着一丝杂音的女声，少年惊愕地抬头。蛋神看着那双澄澈的眼睛，说：“难道你，看见过什么？”

岑渌城慢慢站起来，理了理衣服。“世界上没有妖怪的，品月。”少年淡淡地说，“你会这么想，只是因为你哥是个神棍而已。”

蛋神暗暗祈祷子未大人不要发飙，只听岑渌城继续说：“哪里有什么非自然力存在，只有不过是巧合的家族传统和老人骗小孩的神话。”“所以是家里的问题吗？”蛋神喃喃自语，丝毫没有注意到少年的窘迫。

被控制的感觉再次袭来，品月吐了吐舌头，笑道：“嗯，其实我计划写一部流传百世的宏篇巨制，所以到处收集奇闻异事，你有没有什么这方面的听闻，就当给我讲个故事呗，反正中午闲得慌。好不好？”

岑渌城沉默一会儿，终于松了口：“好。”

“有这样一个家族，女性必生一儿一女，女儿拥有上天赐予的美貌，而儿子注定在十七岁那年死去。这个女儿会平安长大，嫁人，再生一儿一女，如此循环往复。至于儿子的死法，据说每个因这个诅咒而死的人下葬时都身着一袭红衣，那红衣非丝非棉，美艳得不像男子该穿的。”岑渌城顿了顿，苦笑道：“而我，不想穿那种不男不女的妖怪衣服。”

井沿，小花精好奇地盯着窃窃私语的两人，不明白此刻气氛如何。

“子未，你帮我看一下小花精，我去去就回。”品月说。子未撇撇嘴：“不用你说我也会保护好他的。”看着走向小孩的子未，品月不觉想到他拎着萤川和渌水的画面，原来子未管理小孩的技能与生俱来。

溧水畔。河面静悄悄的，没有歌声，也没有美女。如果是水神，应该在什么时候出现呢，品月想着。

品月在河边坐下，双手合十：“尊敬的溧水之神啊，我为花精绮犯花的事而来，恳请您现身，为花精了却心结。”

水纹荡漾，小孩记忆中的女孩在河面出现，裙边似乎融入水中，与河水合为一体。水神的目光带了警惕：“你是谁？”品月作出诚惶诚恐的样子，答曰：“庶女有求于水神。”“不，”水神皱了皱眉，“我是说，你是什么种族？你身上没有神气，也没有妖气没有死气，只能是凡人一个，却能看见花精。”

“啥？”品月猛地抬头。“没有能看见非人类的人类吗？”水神愠道：“凡人不该插手异界之事！”“呃，可能未来可以了吧。”品月嘟哝着。

水神生了会闷气，突然转过头：“你说你为绮犯花而来？他倒好意思有心结？”“呃，按他的说法是，你把他扔到了井底。”品月答道。

“我没有——”水神气呼呼地吼道，“明明是他负我！”

品月试图进入水神的记忆，但发现水神周围并没有强大的情感波动。品月犹豫着说：“你……你并没有很激动，单方说辞未免太缺乏说服力。”

“激动？”水神怪笑一声，倏忽间凑近了品月的脸，“能力决定性格，从我成为水神的那一天起，便只有日月轮回，江流不息，哪看人世沧桑——时间，时间能摧毁一切，一切的背叛与伤心都随水远去了。”

水神捧住品月的脸，把她向水下拉去。“人类，来我的住所玩玩吧，太久没有人同我说话了。”水神的手冰凉如水，在品月脸前合拢，形成一层空气膜。

在水神的牵引下，品月在冰凉的水中穿行，不多时，眼前出现了一所简单的小屋。水神引着品月爬上高脚小屋，打开门。屋内陈设简单，一几，一盆，一床，一帘，唯一特别的是屋角立着一面巨大的铜镜，边缘粗糙，似是随意劈就。

水神把品月安置在床上，叩了叩铜镜，道：“我去搞点吃的，你随便看看。”那语气就像打开电视机后对客人说的话。

铜镜里开始出现影像，品月不禁集中起注意力：影像内人物线条粗糙，但镜中女子分明是水神。

品月调了调坐姿，且看镜中故事。

第五十六章 破碎的铜镜

一对兄妹，父母早殁，相依为命。

一日妹妹在河边唱歌，初遇美少年，两人十分投机，从此常相往来。少年许下山盟，赠予妹妹一片艳丽的花瓣，妹妹回家，同哥哥讲最美的嫁衣当只有这种花瓣才做得出。

谁知那个少年原是花精，见兄妹举止甚是亲密，误以为女孩嫁人要用他做嫁衣，怒而杀兄。妹妹遂投河自尽，上神感念其美善封为河神，悠游数百里，而不得登岸一步。

影像消失，品月消化着巨大信息量，一抬头，对上水神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