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月吟(89)

说罢，昳之极自然地坐上白泽兽，道：“你的同伴说得对，我该做的，是面对。我会同它从此远离世俗，姑娘，后会有期了。”

品月挥手告别，目送一人一兽走进密林。

我的同伴……

子未仍静静漂浮在湖面上，短发如墨菊在水中散开，一缕淡橘色的流苏蜿蜒其中。

品月慢慢走近，伸手搭上了坠魇剑。

感受得到水流，凉凉地，从指间滑过。子未坐起来，哗啦的水声之后，发梢水珠滴落的声音清晰可闻。涟漪之下，前方水面上映出自己的影子。

“坠魇剑？”子未试探地问道。

水面上升起一个自己，他懒洋洋地坐着，一手托着脸颊：“该把你的力量支给我了吧，子未？我已等了太久。你放心，我会给你织一个美好的梦境，那里有上神，有你们大家，你在那里会很快乐。”

子未叹了口气：“现在可不是沉入幻境的时候，今天就算了吧。”

“你在等什么呢？”坠魇剑化成的子未开始飘来飘去，黑色的残影掠过子未面前，“你要这样流离失所到什么时候？你真的相信月吟阁？现在这样，同遇到上神之前有什么区别？来吧，把力量交给我，什么都不用去想，我会给你归宿。”

“不。”低而坚定的声言响起，残影一怔，子未继续说：“和以前不一样了，我有希望，我有，想要守护的人。”

一抹金色划破黑暗，长发如水藻般浮动。子未望着那抹光，不由自主地勾起嘴角：“你看，她来了。我的信仰。”

信仰？一个十五岁小姑娘？子未在奇装异服外面披了件风衣，跟在大妈后面在菜市场中穿行。曾经他真的以为，品月是可以救赎他的神明。

可是就算是现在正在被过去的自己信仰着的她，其实也只是一个不爱上学的中学生而已。神明或是学生，变的是她，还是他？子未乱乱地想着，胡乱买了些菜，走向回家的方向。

而且下一次回溯所发生的事该如解释——那件让子未一度把身体交给坠魇剑，直到遇见涟子才重新坚定了内心的事。

不知是第几次回溯时，品月说过他反射弧很长，好像确实如此，子未笑想：每一份执念都被在百年等待中坚定回味与思索，因此她才对他如此重要吧。

走到家门口，子未看见一个齐刘海黑发女生正站在门前望着屋子，长发遮住了脸。

好像是叫什么桑，品月学校里的学姐？子未走上前，问：“有事吗？”

桑看见子未的一刻有些个慌乱，支支吾吾不知在说什么，子未又问：“找品月？”

桑微微仰头，又点点头。

子未道：“她不在，你下次再来吧。”

桑忙说：“那，跟你说也是一样的。”

第六十九章 禁域星空

子未疑惑地站定，听她继续说：“我来是想谢谢品月的，是她让我认识到小雅对我来说如此重要，但更重要的，是我应该带着小雅的心意继续活下去。若没有她，我未必有再面对小雅的勇气。”

这丫头也算干了点儿好事。子未听着，轻轻勾起嘴唇。

“还有啊……”桑微微踮脚，子未很配合地俯身去听。

突然，一个洞贯穿子未左胸，鲜血喷涌而出，子未感到全身如被符咒锁住般无法动弹，只有胸口不断传来阵阵巨痛。

分不清是桑还是小雅的声音幽然响起：“还有啊，是你打散了小雅的魂魄。”

哗啦……二人从水面上坐起来，抖着身上的水珠。

“坠魇剑给你织的幻境也是黑漆漆的，你还说你不怕黑。”品月笑着捋去头发上的水。

子未笑答：“我怕黑，但你是我的光。”

品月一愣，回想起刚刚在幻境里听见了信仰一类的词，所以子未现在是把她当作上神再世？也就是说心灵又有了依靠，都能自己摆脱反噬了？

可是——未来的那个子未不是执念深深吗？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真该把狮面男抓来看一看，子未的执念到底是不是指这个。

“那你的白天时间可真够短的。”品月站起来，笑说，“那些发姬，不说信任，你好歹可以稍稍借用下她们的力量，被裔族抓去，我也会很头痛的。”

子未抬起头：“你要走了？”

“嗯，我还会回来的。”品月答道。她的身体开始变轻。

子未的眼神闪了闪：“我等你。”

品月一怔，等，子未等了多久？她是一回去就可以见到子未的，而他，在漫长的等待之中只有回味那短暂的几日。家里的那位一定也久等了吧。

品月不由自主地牵起嘴角：第一次那么想重新见到他。

视线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