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芽(21)

他是一个体形宽广的中年男人。无论是紧张、清闲、还是开心……他都会不停地流汗。几乎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是满头大汗。

所以，他总是纸巾不离身，习惯性地擦汗。

每天在办公室里见到他，我都会觉得他很辛苦。于是每天见面的第一句话不是“早上好”，而是“主任！你该减肥了！”

幸好，我们的主任是一个好好先生。要不然以我这样的问候方式，早就被扫地出门了。

因为身边的相熟的同事陈姐和小吴是这间公司出了名的包打听，所以我总能第一时间听见很多绝密的内部消息。

“裁员——？！”

洗手间里，我的音量可以冲破云霄。

“小声点——！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啊？”陈姐捂住我的嘴，说。

“对不起！”我不好意思地笑笑。

陈姐小心地看看旁边。“我听董事长的秘书说……我们公司这两年一直在亏损中呢！”

“你们和董事长的秘书什么时候熟起来的？”我诧异地问。

“我们可是消息员耶！当然要各方面都打通关系了？”小吴和陈姐不言而喻地笑起来。

这也太夸张了一点吧？我无奈地摇摇头。

“反正大家这段时间要小心了！千万别犯错！要不然啊就要去买份求职报纸了！”

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回想早上和主任打招呼的情景，总觉得主任看我的眼神怪怪的！难道……？

不会的！不会的！可别自己吓自己啊！

“发什么呆啊？走了！”小吴拍拍我的肩膀。

“喔！”

回到座位，我老是觉得背后凉丝丝的。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

“小张！？”正想着，主任庞大的身躯出现在我的身后。

“主任！”我傻笑着转过身去，“什么事？”

主任用手巾擦着汗。“你知道那个前台接待的小美请假了吧？”

“知道！”

“等会儿呢……公司会来一个贵宾！你先放下手上的工作，去帮个忙接待一下！”主任温柔地可以杀死人的声音让我打了个冷颤。

“可是主任……我……不会接待啊！”我说。

“这有什么难的？跟着经理后面给客人端端茶倒倒水陪着笑几声就可以了嘛！很容易的！”

“要接待的是什么人啊？”我好奇地问。

“美盛大酒店知道吗？”

“知道！市中心五星级那家嘛！很气派的那家！我知道！”

“偷偷地告诉你！那人是美盛的董事长的儿子！所以……你可别出什么错啊！”

“知道了！”

美盛大酒店的总经理是吧？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不过……和我无关！

但是为什么我的心里总觉得忐忑不安呢？难道有什么事要发生？

平静的生活有时候也会有一些小风雨……

传闻中，我们的经理是一个极度会拍马的人。至于是不是真的，我也没有亲眼见过。

我跟在经理的后面跑进跑出，感觉有点像傻子。

我看着经理的后脑勺，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很好笑。偷偷地笑开来。

“你在干什么？”经理忽然转头看着我。

我吓了一跳。“没……没什么。”

“别一副傻头傻脑的样子！等会儿机灵点！明白吗？”经理提高音调说。

“明白！”我点头。

“搞什么？怎么会派你这种人来？有没有搞错？”经理开始碎碎念。

我继续看着经理的后脑勺，做起鬼脸。如果不是因为你是上司的关系，你早就趴下了明白吗？

我的鬼脸还没有做完，所谓的贵宾就如约而至了。

是我的五官扭曲地太严重了吗？还是……我产生了幻觉？这个贵宾怎么长得那么面熟？张——严？不——！是狼严才对！

“您好！您好！”经理已经像蜜蜂一样粘了上去。

这回就真的是冤家路窄了！我该怎么办？怎么偏偏又是他呢？这个爱开玩笑的老天爷这下的玩笑可开大了！他不会放过我的！完了——！我一定要被扫地出门了！哪里有缝啊？让我钻一下嘛！

我双手捂着脸，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没办法，只好碰运气了！九十度的鞠躬应该就看不到脸了吧？你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请——！”经理点头哈腰着，无心理会我的怪异行为。

直到看着狼严的脚从我前面移走，我才敢抬起头来飞奔进茶水间。

茶水间里，我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转来转去。

等一下端茶进去怎么办？不如……放点安眠药把他放倒？不行啊！我现在哪来的安眠药！不如……继续九十度进去？这样不就看不到脸了？还是不行！哪有人可以九十度端茶进去的？这样不是更引人注意吗？不如……我现在就闪人？那之后怎么办？肯定还是要被炒鱿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