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井(28)

我继续冷静地劝她：“真的不会有什么事的，大晚上的，老凌可能休息了吧，你这么晚找老凌有什么事吗？”

林心心已经开始哭了，我听得出她的害怕：“没什么事，我就是突然想听听他的声音，清清，他今年过年没回家，你明天能不能帮我去看看他到底在干什么吗？”

我答应了她，挂掉电话后，也试着给老凌打了几个电话，还是没人接听，但是这么晚了，他可能真的已经睡了吧。

南一楠抱我回房：“清清，别担心，明天我陪你一起过去看看。”

我应了他，抱着他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醒了，拉着南一楠去了老凌家，可是怎么敲门他都不应，我打电话也没有人接，我开始预感到事情真的不妙。

110来的时候我还是抱着侥幸的预感等着开门后是一个睡懵了老凌，可是现实总是让人难以接受。

老凌躺在一进门就看得见的沙发上，一动不动，手机屏幕还在闪烁，是林心心的未接来电。

他的脸呈现出一种痛苦的惨白，平时的和善早已经不见，好似一张没有表情的面具。

茶几上摆着安眠药的袋子和抗抑郁的药瓶，药瓶里还有很多药，袋子里的药一颗也不剩了。

电话还在闪，我的身体已经失控，眼前突然漆黑一片，倒在了旁边人的怀里。

一股恶心的反胃感涌到嗓子眼，却又被深深地压下去。

警察还在取证，其实也很简单，茶几上还有他的遗书，足以可以证明是自取灭亡。

我掐着自己的手指维持镇定，却也不断反问自己为何昨天深夜不能及时赶过来看一眼，或许那时我赶过来，还可以挽回这一切，

我等他的电话不再闪后，拿出自己的手机打给林心心。

“老凌走了，对不起，我没及时赶过来。”我不知道再怎么跟林心心描述这个噩耗，只能一遍遍地跟她说对不起。

电话那头的林心心开始痛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随后挂断电话。

南一楠给我擦眼泪，我才发觉我也哭了。

跟警察回所里做了笔录，我脑海里抹不掉的是老凌茶几上那瓶抗抑郁的药，他那么爱笑的一个人，对谁都是笑呵呵的，到底是有什么想不开的。

林心心以老凌女朋友的身份帮助凌家父母为老凌料理完后事，大过年的，没有葬礼，没有大张旗鼓的张扬讣告，只是我们几个知道内幕的人去殡仪馆送了老凌最后一程。

老凌的爸妈已经六十多岁了，白发人送黑发人，那哭声比这个凛冽寒冬还要寒冷，这个新年天气真好，阳光明媚，没有一点雨雪。

在这么好的太阳下，我们看着一个人血肉俱全地进去，然后换回一捧灰烬。

这就是人生吗？

原来一个人的结束这么简单，这么容易。

老凌生前听的最后一首歌是《献世》，林心心是他的秘密，也只有他一个人以为这个秘密隐藏得很好，然而我们都知道，都在等他和林心心的好消息。

他不知道的是，如果捱过这个新年，林心心其实和他会一切皆有可能。

“祝我有今日

地球上快消失”

13 我喜欢上你时的内心活动

这个新年过得真是既心酸又难过，等到元宵节的时候，南一楠大概是为了缓解我心里的悲伤，给我煮了一堆五颜六色的汤圆，我问他：“你老家还有亲人吗？”

他想了想，撇了撇嘴：“都不太亲，不怎么走动了。”

我突然觉得好悲凉，如果我不在，如果我们没有在一起，如果他发生了意外，连个给他收尸的人都没有，这个孩子怎么这么可怜。

我看着他，抱住他，难过地说：“那你答应我一定要好好活着，不可以被生活打败，不可以轻易结束自己的生命。”

他亲了亲我，笑着说：“放心吧，我又不是老凌，我有你啊，有你我就不会干傻事，我要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每一秒。”

我摸了摸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继续说：“没有我也要好好活着，你活着我就会开心，你活着我才能活着，知道了吗？”

他捏了捏我的鼻子，抱着我坐下，继续笑着说：“知道啦，我们又不是面临生死攸关的苦命鸳鸯，不用演苦情戏。咱们就好好活着，好好过日子，好好在一起。”

我把头埋在他的怀里，想哭又忍住眼泪。

他用勺子舀起一个个汤圆喂我，汤圆是甜的，他也是甜的，我想这就是幸运吧。

在我如此灰暗的人生里，他是带着太阳能降临的光，照亮我的生命，温暖我的身心，他不是我的太阳、月亮、或者星星，而是我的路灯。

我的人生是一段又一段黑暗崎岖的夜路，在我害怕寒冷孤身一人时，路过他，他也恰好亮起了光，或许换个路人他也会如此，但是此刻幸运的是我，看见他光亮、感激他光亮的是我，在黑夜里彼此感动彼此支撑的是我们，这是任何旁人也无法取代的依赖，这也是专属于我们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