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井(73)

可是感兴趣的人并不多，反而令我意想不到的是之前一直在网络上骂我的一个莫名其妙的网友开始对我和这部电影表现出巨大的兴趣。

我不知道是怎么样的兴趣支撑着他，能在互联网上我存在的每一个角落都出现他紧随其后的谩骂和指责。

在这个包容性极强的互联网环境中，意见不同甚至相悖是常事，真的很正常，但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喜欢对着自己讨厌的人浪费这么多时间。

用语言去暴力一个自己素未谋面但及其不喜欢的人，是能有多大的成就感吗？还是说这样能让他的正义感得到极高的满足或快感？

我不知道，但是看着那些一个个张牙舞爪扑向我的文字，我知道我再一次丧失体面的理智了。

我又开始把冰美式里的冰块咬得吱吱响，给脑袋里灌点酒精好让眼泪体面地流下来，也抓狂地在客厅的地板上反反复复地走折返直线，嘴里念念叨叨地说着莫名其妙的话。

我好想南一楠能陪在我身边，好想他能抱抱我，好想他能帮我屏蔽掉那些让我失态的话。

我的对错在此刻都已变得不重要，我只想让他抱住我，再抱紧我，那些客观存在的伤害终将会被他主观任性的爱打败。

我给他发了一条又一条微信，打了一个又一个电话，他给我的回复只有“乖，我在忙，回家再说”。

于是，我看着时钟一点一点慢慢地走，看天色一点一点暗下来，看时间一点一点在空气中凝固又消散。

如果他回来了，我一定要冲上去抱住他好好哭一场。

如果他回来了，我就什么也不用怕了。

如果他回来了，别人骂我就随便骂吧，反正还有他爱我，反正他永远爱我。

终于，终于，他终于回来了。

我飞奔到门口抱住他，哭得稀里哗啦，像是跟人打完架，好不容易等到家长来伸张正义的惨小孩。

他一把推开我，把我推到地上，旁边是那个他很喜欢的红木柜子，我的头差点就撞在了柜角上。

“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写了！为什么还不听？”他愤怒地问我，眼睛里都是窜着火星子的烟红，快要烧尽我。

“最后一次了……”我脸上挂着泪珠，怔怔地回答。

“我被人骂了…… ”愣了好一会儿，我才想起来我要对他说什么。

“那是你活该，你！活！该！人家怎么还没骂醒你？”他好像比我还失控，好像比我还愤怒，又好像根本是在愤怒自己曾经做过的错误决定。

“南一楠！”我慌忙叫住他的名字，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却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

“许至清！你不觉得你该骂吗？人家都能好好地上网，为什么就你被骂？那么多人，为什么就骂你一个？是不是你有问题？”他的一连串问题炸得我快要崩溃。

纵使是我的错，我的问题，可是你是我的男朋友，为什么不能先问问我的感受，为什么不先看看我的眼泪呢？

我哭到眼睛都肿了，你还在担心这谩骂会波及到你，这就是爱情吗？

“都是我的错，你抱抱我好不好？”我哭着拽着他的衣角乞求他在我身边保护我一下。

他低头看看坐在地上哭成一滩烂泥的我，解开我拽着的那件衣服扣子，脱下那件衣服，说了句“我今天要加班，别等我！”就出门了。

抱着那件衣服，看着被他狠狠关上的门，我痛哭到无法呼吸。

小时候，我妈因为要照顾许若水，把我送到了奶奶家。我也是哭着拽着她衣角不让她走，然后她就哄我睡觉，等我睡着后，因为从我手里拽不出衣角而脱下那件衣服离开。我醒来后，也是这样抱着衣服大哭。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就叫嫌恶？

如果是的话，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就成了那个恶？

我的人生好像一直在紧拽住每一次机会，可是最后又都是只能抱着那件带着体温的衣服痛哭。

哭得再大声，要走的人也不会动容。

而我，就这样在这一次又一次痛哭中，终于明白，对我而言，跳出这怪圈的唯一方法是结束。

历经岌岌可危还能坚守的才叫幸福，早已破败不堪还极尽呵护的叫体面。

体面会上瘾，结束这一切才能真正戒掉。

那就让我最后一次体面吧！为你，也为我。

无法体体面面地来，也无法体体面面地走，或许就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的宿命吧？

夜晚的风真的好温暖，又是一个失眠的夜，庆幸的是从这夜后，我就不会再失眠了，真好。

南一楠，我闻到夏天的气息了，比你要温暖。

祝你以后的每个夏天都比今夏好！

后记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