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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横刀(119)+番外

周围同学回头瞅了一眼那男生,默契地都不吭声,大家也都知道那不是陈瑾。互相替哥们答“到”在课堂上太常见了,尤其《马哲》、《社论》、《人生理论》这类大家坐在课上集体发呆孵蛋的无聊科目。每堂课一个宿舍就来俩人,大家轮流值班答“到”。

严小刀眼很毒,扫过齐雁轩的脸型五官和肩膀上身,迅速下了定论:“不是他,陈瑾根本没来上课!”

严小刀看过官方案情通报里主犯陈九的旧照,也看过陈瑾幼年时的档案照片。以他认人相面的判断力,一张照片足矣,陈瑾肯定不会长得这样纯良无害。

女教授再次以迟缓的慢动作转过头瞧他们:啊,不是他?

毛致秀一吐舌头,两手揽着两位爷迅速闪出教室门口的视线范围,溜之大吉。校园氛围实在不适合他们,让他们三人好像进错了园子,与周围格格不入。

齐雁轩缓缓将脸埋入考研课本的书页间,不想让旁人读出他的失态,难受极了。昨晚发生那样的龃龉,他给陈瑾发过短信,但对方没有回复,没来上课,没有再来找他……

随后的整个下午和傍晚,齐雁轩在极度沮丧和漫无目的的满城游荡中度过。常年巫山云雨笼罩下的三江地难得见到一个艳阳高照的晴天,只是天气美不美全凭各人度日的心情,骄阳炙烤下失落的一颗心被迅速冷却干燥,拧不出一丝柔情来。

齐雁轩背着他一书包的参考书,穿梭在这座熟悉城市的浮光掠影之间,匆匆寻遍他与陈瑾常去的几个地方。陈瑾考取大学之前,在城郊一处老旧居民楼中租过一间小屋。那片足有六十年历史的红砖楼如今破败不堪,楼面砖瓦坑洼不全,门口画了个大大的“拆”字。房东大婶面带戾气回他一句:“早就搬走不住这儿了,这房子过几天拆迁了!”

……

“云洞”酒吧,舞池内红绿射灯朝天乱喷,在天花板上描绘出充满酒色声情的图案。舞池的火热与另一侧幽暗角落里独处的客人形成鲜明对比,整个酒吧布局像一幅太极图,半明半暗,一半是炙烈的火焰,另一半是深沉的海水。

这其实是圈内一家同志酒吧,他们以前都来过。

齐雁轩落寞的表情映在杯中酒水里,低头发了一条短讯:【哥,我知道你为什么不开心,别难受了,我在云洞,你来吗?】

齐雁轩也是个相貌秀美的男生,留着一层打薄的齐额发帘,内双的眼皮在眼尾扫出天然烟熏。自然有人喜欢他这一口,远处有一桌喝酒的公子哥瞄他很久了。

上酒陪客的服务生瞧出小齐同学面善,乐意不收小费陪他聊上两句:“学生仔,失恋?被人甩了?”

齐雁轩摇摇头:“没有,他不会甩我。”

服务生一张嫩脸上堆砌着久经沧桑看破世情的世故和老练:“感情事上没有什么是天长地久,谁和谁都不过是各自命中匆匆过客!所以你来了这儿,我也来了这儿,谁没被对象甩过?”

齐雁轩秀气的脸上却有一双镇定的眼,神情也很固执笃定:“他就是心理有结,怕我知道了嫌太丢人瞧不起他的家庭出身,其实我早就知道。

“我明白他心里迈不过的那道槛是什么,我知道他爸当年是杀人嫌犯,我也知道他爸爸早就死了……他太不信任我,也不信任他自己,轻易就放弃掉了做人许多更重要的东西。”

齐雁轩从卧室门缝偷听他父母讲话,他父亲曾经说漏嘴过。

服务生半晌无话,下意识替他喝干了半杯酒,赶紧给客人又倒满一杯:“这路太难走,小施主您多保重吧。”

齐雁轩没等到人,从“云洞”走出来时夜色已深,小巷寂静客流渐稀。昏暗长路上映着他修长的影子,路灯打上这副书生模样的秀气面庞。

齐雁轩一看就是体面家庭出身的好学生,自重且乖巧的男孩,更何况肩膀上还背着书包呢。他尚未走出小巷阴影见到大路上的街灯,被人在书包上一拍:“学生仔~~~”

酒吧里那位公子哥长了一双略不正经的桃花眼,一个男人飞眉斜眼这就是流里流气、淫相外漏。公子哥迈着醉酒后东倒西歪的凌波微步,下一步伸手就摸小齐同学的下巴:“学生仔,一个人孤枕难眠吧?哥哥今晚有空陪你一定让你乐不思蜀嘿嘿……”

齐雁轩挥开对方的手,在外人面前性情也并不软弱:“谁用你陪?!”

他转身就走,却被对方一把扯掉了书包。书包里还有他复习了好几个月的参考书和习题册对他无比重要。齐雁轩回身争抢书包,二人剧烈拉扯,公子哥的两名帮凶从暗处晃悠出来,一左一右将齐雁轩按在墙上,那些狞笑的面孔在他惊惧的眸子里投射出凌乱的光影,压上他的脸实施强吻……

小巷一蹙即灭的灯火下又快步走出一人,身影更加孤独寂寥,却绝不柔弱可欺。

陈瑾在酒吧转了一圈,再一路找过来,面孔那时蓦地爆出一股不寻常的戾气。他仍是在乎感情、在乎小轩的。

陈瑾的眼瞬间爆成血红色,那一刻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可以变成那样。他随手从不知谁家的门板旁边拾了一条铁钩子,一钩子下去血水从一人后肩膀溅射出来……

痛嚎,厮打,围殴,反击,互相追逐……小巷子里数人打成一团,陈瑾眉骨和手臂都见了红,却丝毫没有惧怕和手软。流淌在血管里的暴戾因子或许已经挥抹不去,就好像出生时就被烫在他眉心的烙印;又或者就是源自他常年自暴自弃与放任自流的心态,在他自身的潜意识里,他也认同这就是他会做出的事。

凌先生从隐蔽处的车子里慢悠悠跨出来时,特意挑了个比较稳妥的时机,也不必着急着慌,先让那傻小子挨几下拳脚吃个亏。

严小刀如往常一样,以老大哥的神态自然而然道:“没大事,我去收拾。”

凌河按住小刀的手腕,会说话的一双眼就把话都说了:我去,你在车里歇着。

严小刀很不习惯这种情形下他竟然在车里躲着歇脚,围观旁人撸袖子上去动手打群架?这就不是他严小刀了。凌河拿捏着词汇,琢磨怎么讲不至损伤小刀的自尊心,于是说:“你这么小瞧我打架的本事?”

凌先生打架的本事不弱的。而且,这人根本就没有撸袖子拉开架势,不会损害自己一副俊美的容貌,身形一贯从容优雅,如行走的模特衣架。

暗处发招“啪”的一声,一名陪公子哥劫色的打手1号被捏了手腕甩出七八米远。

又是“嘶”的一声。公子哥本人后腰上皮带被擒,发出酒气熏天的抱怨声随即就被踹上膝盖后窝,被迫正对齐雁轩来了深深的一下跪。

公子哥回头一看,酒都醒了,这不好像就是前日在江边酒楼他想捞起来尝鲜的美人鱼吗?

鱼都没有吃到嘴,直接被鱼给抽了……

打手2号被一只富有骨感的手狠狠扇了一记耳光。那只手动作摇摆幅度很小,但出手极快眼花缭乱,随即捏了那厮的喉咙要害几秒钟,令其挣扎间暂时头昏腿软溜到地上。打手1号试图反扑,还没扑到跟前就被一条长腿“噗”地踢中腹部三圈囊肉,再次飞出去坐进门板边的烂菜筐!

凌河与小刀打架风格很不一样,各有各的长处,也都符合各自身份。小刀是街战使刀的出身,江湖草莽大开大阖的气度;而凌河师从西洋拳术教练,学的是空手道和击剑术,眼毒,手指硬朗,身形奇快,打群架都打得很有气质,片叶不沾身。

车内的严小刀不知不觉探出脸去,盯着凌河一席浅色白衣身长玉立的背影,也有片刻的恍惚和沉迷。

陈瑾脸上有血,从眉骨正中和眼角两处流下两条血迹,血光遮住半边脸显出两分狰狞。他转脸厉声吼了齐雁轩:“这么晚不回学校你跑出来逛酒吧招惹这些人?你发什么骚?!”

齐雁轩靠在墙边一抖:“……哥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让陈瑾又软化了,没再骂人,拉住小轩的手腕:“跟我回家。”

“你站住。”灯下的凌先生,以地面上一道剑锋般冷冽的影子拦住陈瑾去路。

陈瑾扭头看到凌河,脸色又是一变。

凌先生显然不太懂得与陈瑾这样混社会底层的野小子打交道,互相拿冷傲冰凉的眼神瞪着对方,下一步你还打算怎么谈?

严小刀从凌河身后上前一步,路灯下的身影厚重宽阔,以一派江湖老大哥罩着小兄弟的体恤口吻说道:“脸和胳膊都伤成这样,回学校让人看到怎么交代,又得跟你们班主任和宿舍楼长大姐平白多费口舌!上车吧,陈同学,齐同学,哥带你们两个先去医院,把伤口包上!……跟哥走吧!”

第六十八章 不期而遇

凌先生全程充当冷面大神级提款机, 为两位学生仔在急诊外伤科付了医药费, 而严总就是一位免费提供荤素各种品牌心灵鸡汤的知心大哥。严小刀一副俊朗的面孔确实老幼通吃,眸子里总流露出一种温存, 对熟人生人皆是这样。他身上那一份久历人世悲欢沧桑的淡定范儿与阅历感, 也很能现身说法让懵懂冲动的年轻人服气, 很容易博取旁人的信任。

齐雁轩酒量不济,在急诊室吐了, 脸色发白地靠在男朋友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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