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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横刀(168)+番外

冰山上隐隐露出邪魔外道的一个尖角时, 魔鬼们也还是怕了。

郭兆斌手上毕竟攥着刑警队长的命案。与这件大案相比, 他顺手打击报复拆了严总娘家的房子就是微不足道一桩小事了, 实在是手欠,自己作死。

他绝不能被抓,他被抓就是死路一条。

郭兆斌身材壮硕但情急之中跑得很快,又有同伙帮他阻挠了后面的追兵。他在酒楼大门口发动了车子,面对试图挡他去路的严小刀狠狠踩下了油门。油门一踩到底,马达轰鸣声尖锐, 当初对陆警官开枪他都没有犹豫,何况对待命案的活口证人严小刀。

严小刀在郭兆斌驾车疯狂冲向他时侧身跃上车顶。他砸在坚硬的车顶上横着滚了过去,从前盖滚向后盖,重重地摔向地面。

“哗”的一声巨响。

轿车前挡风玻璃遽然崩溃碎裂,碎成成百上千块不规则的玻璃渣子,天女散花一般泼洒下来,兜头盖脸地,把试图逃亡的凶犯砸得无处躲闪眼球血红。严小刀在遭遇撞击的一刹那指间飞刀出手,扎碎了这块玻璃。

郭兆斌猛地刹住车,竟然还不走,胆大包天丧心病狂之下,挂了倒车档再次踩下油门。轿车轰鸣着原地后退,车轮悍然碾向摔倒在地的严小刀!

车轮如同怪兽撒开了四只铁蹄,毫不留情踏向严小刀的眼膜。他在几乎被碾过的生死关头,被两只手抓扯住肩膀。

凌河在危急关头抓住他,半拖半抱着从车轮下滚走。凌河的头与车辙痕迹只有惊心动魄的几寸距离,头皮突然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好像有人生硬地扯住他,撕掉他的长发……

凌河倒地护住严小刀全身要害,右手从怀中抽出,凌厉的五指间握有一把微型手枪,动作流畅也没犹豫。

又一声爆裂巨响,深深震动了这座原本平静无波的县城,街道两侧聚集起无数惊愕的面孔。这一枪精准击中郭兆斌的轿车前轮,灰黑色胶皮与火星一起碎裂崩射!

严小刀自己都不知道,凌河随身藏枪。他现在怀疑他的枕边亲密伴侣上了床也是带枪的吧?怪不得凌河做爱也不喜欢脱衣服,跟他是如出一辙,同样的毛病,总是穿着长衣长裤就压上来……

车底发出爆破音的一刹那,郭兆斌还以为自己脑瓢爆了。

做鬼的人原来也很怕枪子儿,越富贵了就越是怕死。当初一番斗天斗地的狼子野心,如今在酒池肉林里浸淫得久了,也被泡得酥了,生怕没有命继续享受这份令人留恋的富贵。郭兆斌不敢恋战,调头就往公路大路方向冲去,车胎留下的两道痕迹在视线内迤逦歪斜,仓皇地蛇形游走。

严小刀从地上爬起来那一下,肩膀和大腿的肌肉骨缝里迸发出放射性的剧痛。他冲向自己的车,却在就要迈进车厢的时候,被身后某人扳过他一条大腿,粗暴地将他塞进车厢!

堂堂严总是被人以“老汉推车”的姿势推倒在副驾位上。

凌先生撞进来,粗重的喘息声充斥车厢,发动了车子,紧盯郭兆斌逃跑的方向。

凌河也是黑眉白面,鬓角洇出一层热汗,分秒必争地放任车子冲上便道,绕过前方障碍物再冲下便道。

凌河用两个字吩咐小刀:“报警。”

严小刀迅速就给鲍局长发去一张照片,随即拨通电话,喘息间感受着浑身剧烈的疼痛,但都是肌肉硬伤,骨头没坏就无妨。他喘息着说:“鲍叔叔我是小刀,您听我说,我在南郊县城遇见一个人,我觉着这个人太像了,他像杀害陆昊诚警官的凶手!您看一眼我发的照片!”

照片是小刀对着窗口拍摄的,不太清晰,看不清红斑记号,但能看出后脑大致轮廓。

好像是办公桌上的某样物件翻倒了,电话里发出低哑的“砰”一声,鲍局长从办公桌前站起来,健步如飞开门冲出办公室的同时严肃地问:“你现在在哪?”

“我们就在南郊县城。”严小刀不喘气地说,“这个人身份可能就是耀光地产的老板郭兆斌,参与回马镇拆迁工程,背后背景是梁氏集团。这家伙现在要跑,我们紧跟着他的车,我……”

严小刀话音未落,前方郭兆斌的车活像一辆脱了线、湿了壳儿的纸糊车,划着滑稽的十八弯蛇形图案,在车胎的爆裂嘶鸣声中快要崩溃成一堆破铜烂铁,车尾还冒出一丛黑烟。

“FUCK!”凌河这时一掌狠砸方向盘,下眼睑发红,突然手痒很想家暴,“严总你车没油了,你早上出门就不知道先加满油吗!!”

严总今早出门,原本就是悠哉闲哉地去公司上班的,区区二十分钟车程,谁忒么能事先预料到这一天的往返长途奔袭和惊心动魄的遭遇?偏偏就今天没有加油。

严小刀瞟了一眼颤颤巍巍几欲崩盘的油表指针,回手狠抽自己一个耳光。

老天不由人,妈的,今天如果因为自己这辆没油的车子而放跑嫌犯,他愧对陆警官,没脸去见鲍局长。

郭兆斌终于被迫弃车了,把他那辆挡风玻璃和车胎全爆的破铜烂铁车弃置路边,逃窜上同伙的另一辆车。

严小刀对电话里低吼:“鲍叔叔我们车没油了,局长对不起我不想掉链子!他们是要上高速,肯定不是往您眼皮底下奔,他一定是要上燕津高速,往燕城方向跑!”

鲍正威道:“知道了,我们的人已经过去了。”

凌河咬住下唇,指骨攥住方向盘攥出道道青筋。他们一旦开上高速路,开不远就要抛锚熄火。他余光扫到违停在路边的一辆卖菜卡车:“我们换车。”

无辜的卖菜大叔遭遇两名年轻力壮蛮不讲理的劫车犯,打也打不过,追也追不上啊。严小刀坐上卡车副座时心怀愧疚,伸出车窗对卖菜大叔喊了一句:“您这一车茄子萝卜油菜黄瓜我们全部都要,我付钱给您!”

凌河拉着一卡车新鲜水灵挂花儿带刺的茄子黄瓜,在高速路上猛踩油门狂奔。

他们被郭兆斌甩下一段路程,但行驶方向猜对了。

郭兆斌也不太走运,换车偏偏是从黑车换到一辆绿车,一层深绿色车漆在阳光下反射出惹眼的强光,绿油油的。凌河和小刀驾驶的是卡车,车底盘的高度更上一层楼,视野宽敞。虽然高速路上车流密布,中间还有无数干扰车辆不停地走八字穿梭,他们视线最前方只看那一辆绿车颜色最刺眼,目标一览无余。

严小刀再次发过去目标车辆的图片和车牌号码。

鲍局长急不可待地答复:“薛谦就在路上,很快追上你们,小刀你自己千万要当心。对方假若确实是当年凶犯,身上可能带枪,你不要轻举妄动,注意安全。”

严小刀问身旁这位帅哥:“你还会开卡车?”

“我在纽约考过A牌货车驾照。”凌河眼神专注前方,“只有挖掘机我不会开。”

严小刀撸开袖子,小臂上蹭掉一大块皮,露出红肉和一层血珠。他没当回事,但他一抬眼,凌河的耳朵后方,散乱飘逸的长发下面倏地流下一道血线!

“你怎么了?哪伤了?”

血线细长,在浅色皮肤衬托下触目惊心,不断流进凌河的长衫领口,纷乱地流向胸口。

严小刀用自己衬衫袖口擦拭那些血,白色衬衫染红。

他小心地撩开凌河的长发,顿时心疼坏了。凌河好像是生生被扯掉一撮头发,不知有没有揭掉了皮,头皮上渗出一片血……

凌河其实自己都不知道哪弄伤了,他也顾不上,他比严小刀更加心急如焚、嫉恶如仇。严小刀心怀执念的仅仅是陆警官遇害的命案,对于凌河而言,这个所谓的斌总,或许就是从黑恶泥潭里钓出史前怪兽的一条小鱼饵、一只烂泥鳅,这后面千方百计掩盖的丑恶,何止一桩命案?

严小刀板着脸,心疼之余恶狠狠地替某人拍板决定了:“以后你必须把头发给我梳起来。

“你干脆都给剪短了!!”

凌河对头皮上血淋淋的伤口不予置评,没什么可说的。留长发是不必商量也不会妥协的私事,他从小就梳这样发型,他和他的爸爸从相貌、身材至发型,几乎一模一样。他就是他爸爸的完美翻版。

凌河目视前方但若有所思,突然现出欢喜欣慰的神色:“小刀,你刚才是从二楼跳下来的……你的脚好全了。”

凌河笑起来容颜无比俊美,横波欲流顾盼神飞,从发迹线到眼角一路再次流下一道精致华丽的血线,流着血回头看了小刀一眼。

严小刀猛地凑上他的嘴,吸吮住那一道血。

他没有任何调情暧昧的心思,就用嘴唇和舌尖把凌河脸上的血都吃了。

……

此时,在燕津高速通往燕城方向的车道上,形势大变,惊心动魄的追击战役打响了。

临湾分局的许多车辆从不同街区汇合,沿着高速路向着同一个目标方向飞扑过来。

“发现疑似杀害陆昊诚队长的嫌疑人”,严小刀这一句报讯足以点燃所有人血液里潜伏数年压抑郁结的悲愤,今天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薛谦打电话过来:“严总,你能确认吗?”

严小刀问:“照片你看到了?”

薛谦说:“我看到了,我按你提供的线索查了这个耀光集团老板郭兆斌。这人籍贯恰恰就是三江地的江口市郊区农村户口,又是个从光脚农民混成资本大鳄的奇葩,不知怎么发的横财。几年前燕城突然冒出这么个耀光集团,在北方几省豪掷资金注入基建和地产行业,资金来路不明。这人档案照片我也给你发过去了,你再帮我仔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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