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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横刀(210)+番外

以前有许多事他都不清楚、不了解。

这一刻好像突然明白了。

照片中受害者的面孔身份不言自明,这要是再看不出来,就是智商愚钝了。

“金砖宝典”收录的燕城十二少,年少时徒失陟岵的坎坷和逃亡,幕后不断放出威胁的恶人黑手,以及凌河不顾一切锲而不舍构建和实施的一套复仇计划……所有这一切终于首尾相连,昭然若现出一层显而易见的因果关系。

凌河永远都不会对他亲口讲出过往实情。凌河会说吗?凌河永远都不会说。

这张照片是谁发过来的?显然,是有人试图以此胁迫凌河。

凌河现在在哪?!

……

在指挥车内调度全城搜捕的薛队长,突然粗着嗓子喊了一声:“靠边停车。”

“各单位继续搜查排查,辖区内每一辆车都不能放过,继续封锁出城道路,各区居委会联防协查。一旦发现嫌疑人不要轻举妄动,先汇报给我!”薛谦发布完指令,重新盯住手机里的照片。

他是知晓部分内情的,但这张照片也是头一回曝光,确实触目惊心。

薛谦迅速在通话器里接通局座的单人频道。

鲍正威劈头盖脸就问:“你收到照片了?”

薛谦答:“收到了。”

鲍正威说:“应当就是简铭勋上回交待的核心案情,我们尚未掌握确凿物证的那件事。”

薛谦压低嗓门骂道:“这他妈是古耀庭故意发给咱们的?在这个时候发出来就是威胁吗?狗娘养的。”

“当然就是威胁我们。”鲍正威简单分析道,“全城戒严他今夜跑不出去了,在咱们地盘上就是被我们瓮中捉鳖,而燕城那边是远水解不了他的近渴,他现在不威胁也没机会了。”

他们在围拢靠近目标车辆,古耀庭最终落网就是早晚的事,可能是十分钟之后,可能三十分钟,也可能两个小时,总之逃不出天罗地网,走不出这片港湾。

所有人却在这时收到嘲弄的、威胁的照片。

这就是对手抡过来一招隔山打牛式的负隅顽抗。

鲍正威镇定地说:“慢慢靠拢,收紧包围圈,别放他走,静观其变。”

就这片刻工夫,每人的手机随着连续的一串振动提示音,又收到两张类似图片。属于同一套系,但看起来竟然不是同时连续拍摄。

恶毒的散播者发来消息:【停止抓捕,不然,这里还有一部全长72小时涵盖三天三夜精彩内容的视频大片,公众会很喜欢这样的重口味吧。】

薛谦盯着手机短信,骂街:“我操他娘的,人渣。”

散播者继续说:【我想见见凌小朋友,凌河,我要亲口和你聊聊。小朋友,你还不知道你的母亲当年怎么死的,故事很精彩,呵呵。】

沿海岸线游走的这条公路上,凌河看罢短信,视线光芒从手机屏幕上收回,面无表情抬头望向车窗外,远方道路的尽头腾起一片紫雾。

迷离的雾气愈发清晰,他们就快要走到这条路的尽头,让一切真相大白。

凌河安静地驾车,车里放着他常听的德州乡村音乐。他一般不爱听摇滚、朋克、或者那些非主流的先锋派音乐。他车里永远放着乡村音乐,那种悠闲舒缓的旋律和沙哑淡然的歌声,仿佛透着北美大陆乡下牧草和矢车菊的清新气息,让他的心情和肌肉都很放松。

严小刀的电话果然进来了。

凌河一瞟那号码,叹一口气:“咳——”

是别人他都懒得接听,省去那些婆婆妈妈的解释,或者被一群人争先恐后地对他施舍所谓同情、慰问、心疼之类。他根本不需要欣赏周围人圣母一般光环笼罩人间的言行,他只需要痛快地手撕仇人,让这一切结束。

凌河接起电话:“小刀。”

严小刀听见凌河的声音简直如释重负,喘息声仍然粗重:“你在哪呢?”

凌河说:“在路上啊。”

严小刀:“你,你在哪条路上?你等着我,我过来找你。”

凌河:“不用找我,你跟着薛队长找嫌犯就成了,你找我干什么?”

严小刀恨不得从电话里伸一只手过去,撕开凌河那副听起来过分冷静的面具:“你现在到底在哪?!”

凌河无奈地叹口气:“我在海湾1号路往南方向,刚过公车站,快到观潮别墅了。这地方真眼熟,有点怀念咱俩上回打架撞车呢。”

凌河在电话里带着淡淡的笑意,竟然还有心思开玩笑。

严小刀声音沙哑着:“你等着,我过去找你!”

凌河:“……好吧,你来吧。”

这条路拥有观海游览和实际通行的双重功能,经常性堵车严重,很多车子有意地一边磨蹭一边看风景,灯影下的车海流量庞大而且速度缓慢。

凌河被堵在车流之中,龟速挪移,感觉就快要被严小刀截住了。他抬头一看,吃惊地发现前方右侧便道上某个公交站站牌位置,竟然有个人站在公交站防雨棚顶上,一脸歇斯底里要点炸药包的表情!

凌河略怔忡地看着那个笔直戳在顶棚上的影子,是小刀啊。

严小刀知道凌河要从这条观海大道经过,又怕黑灯瞎火看不清楚错过凌河的车,因此干脆爬到公交站牌的雨棚上面,果然一眼瞄到凌河的车。

严小刀利落地跳下来,拦截车流,迅速打开车门钻进凌河的车。

他也没什么话能对凌河说,说什么呢?他隔着座位拉过凌河右手,把对方的手紧紧攥住,十指相缠,用每根指头的力气把凌河牢牢攥在自己掌握之中,生怕有一天一回头,这个人会消失在灯火阑珊之间,或者被坏人害了,就找不见了。

通话器打开接通,脾气粗暴的薛队长难得先礼节性地轻咳了一声,说:“你俩都在吧?……目前情况,嫌疑目标车辆已被我们围困在5号码头附近,在我们狙击射程范围之内,双方原地僵持。我们还是想要抓活的,尽量少开枪。”

“抓人吧,薛队长。”凌河说。

“我们现在不清楚古耀庭手里是否攥有重要证物,为避免出现意外情况,暂时没有下令强攻,谈判专家很快就位。”薛谦快速地解释。

“抓吧,不用考虑意外情况。”凌河坚定地重复了一遍,就知道薛队长是在“征求”他这个当事人的意见。

鲍正威沉思着说:“对方毕竟可能在情急之下抛出一些不利的东西,作为报复和威胁,为了避免引起混乱,我们尽量慎重处理。”

凌河说:“他既然有话要说,不用谈判专家了,我去跟他谈。”

其余三人立即异口同声:“你不能去,现在坚决不能露面。”

严小刀攥紧凌河的手指,低声不断地说:“他就是诳你露面伺机对你不利。按时间推算,你父母去世时古耀庭还是张庭强的名字身份,在三江地跟游景廉一道放高利贷捞钱,他那时根本就没有来燕城!你父母假若当年是在燕城去世,跟古耀庭这人就没有关系,他也并不是凶手,你指望他说出什么真相?!”

“对,这人就是试图拖延时间。”薛谦复议,“嫌犯可能试图搅乱局势,伺机逃跑,劫持人质,甚至使出同归于尽这类的招式套路,临死还想拉个垫背的,这种我们见得多了!你们两人无论如何都不要露面,以免成为对方针对的目标。”

鲍局长话锋突然一转:“凌河你不要着急,这些由我们处理。那个谁,你们俩怎么还在外面逛?都戒严了,你带凌河先回去,到我家去暂住也可以,两人都注意安全!”

所有人都憋着不提,心里琢磨得却分明都是一件事,想到的都是对手一句最狠辣的威胁。

凌河嘴角动了一下,替所有人撕掉忌讳、揭开遍布血痂的疮疤:“他想拿那件事威胁我,真是笑话!我就是那三天三夜72小时的亲历者和旁观者。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我惧怕再看一遍录像重放吗?呵呵,让他放马过来吧。”

通话频道里呈现长达两分钟的集体沉默。

凌河一直没有停车,被严小刀攥了一只手,用单手稳稳地开车。

严小刀这只手一片湿冷,是他自己因为心情激愤紧张而冒出的汗。凌河手掌上一丁点湿意都没有,坐姿坚如磐石,发辫发梢都纹丝不晃,车开得特别稳。

凌河口齿冰冷,眼里流动着一条寒光四射的冰河,笑出的一句“呵呵”跟古耀庭的笑是异曲同工,让严小刀都感到不寒而栗。果然对待恶魔的最好方式,就是比恶魔更为冷酷恶劣,这些年早已刀枪不入,百毒不侵,绝不会被任何人击垮。

……

……

包围圈连夜收拢,特警队、谈判专家、外围封锁警戒队伍,以及埋伏高处的狙击手都已各就各位,灯火通明的临湾港将经历一个不眠之夜。

薛大队长和鲍局长他们加班熬夜也并不孤单,这一宿估计很多人都睡不着觉,燕城也一定有人辗转反侧、夙夜难安呢。

果然不出所料,鲍局长的手机上开始接到各种骚扰电话,这些电话的口吻云山雾罩,迂回着兜圈,根本目的只有一个,让鲍局长放古耀庭一马。

临湾这块地盘,确实是老鲍和薛夜叉的大本营,任何人落到这个陷坑里,总得被扒一层皮。但是只要内情真相尚未向公众曝光,各方摆明利害关系、摆出利益交换条件,就有偷梁换柱暗度陈仓的转圜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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