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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拳(165)+番外

佛塔的高处,飞翔的雄鹰跃下。

邢瑢的脚步惊滞在那里,抬头往半空中看去,心在那一刻停跳……

萨日胜跳出去做完了剧本里他该做的动作,身后绳索突然绷紧了发出“砰”的一声,随即迅速松脱滑坠……

像弓弦绷断,发出清脆的异响。

小萨猛地抬头往上找!后腰保险绳明明系紧了,是他头顶那根绳子断了。

一根主绳,一根备用,主绳走过滑轮装置时突然发生断裂。

萨日胜应当是跳到半空时定格,被主绳牵住,这个镜头过,然后再缓缓地把他送至地面。然而,这个镜头终究是不可能过了。

周围一片嘈杂,很多人发现问题,大喊“绳子绳子”“怎么会断了”。

整个人抛出去荡下去的那一下,惯性很大,分量太沉了,副绳也于事无补。几条钢丝崩开,绳索像肌肉撕裂一样慢慢地断开了,副绳同时就在小萨头顶上方断开了。

他自己眼睁睁看着那根绳断了,却无法自救。人又没长翅膀,不可能像鸟儿一样再飞起来……

就是那凝固了的一两秒钟,瞬间的生死时刻。

啊——

邢瑢全看见了,对空中的人大喊了一声,声音却完全淹没在现场的混乱噪杂中,没人能听见他。坠落的熟悉的人影快速划过他的眼,拖着他的心一同坠向深渊,血淋淋地抛在谷底,肝肠寸断。

眼前一片模糊,庄啸和裴琰俩人拨开混乱的人群冲过去。有人再拖海绵垫子。

可惜他们距离还是太远了,来不及。

地上原本有厚厚两层海绵垫子,但直接坠落冲击力太大了……

庄啸很痛苦地吼了一声,眼眶骤然红了。他当初并没有亲眼见着他爸爸怎样从断裂的绳索上摔下去了,他今天看到了。

人群中闪过一道激烈的白光,像长了双翅的闪电一样冲了出去……

那是白马。马比人动作快。

裴琰直奔高坠的人影飞身过去,徒手去接人。接不住就是小萨出事,接住了就是他自己断手断脚。

他被冲出的白马肩挨着肩拱了一下,瞬间把他拱翻到马屁股后面。他被挤了一个踉跄,撞得还挺疼的。

萨日胜在跌落时把手肘张开护住了头,横着砸在了白马身上……

天色昏黄,雾霭好久都没有散去,晚霞在山巅染出一层血色。

院落里钟声回荡,吟唱一曲挽歌。

许多人都在那里徘徊,还没能从惊险一幕中回过神来,都呆怔地望着眼前情形。片场里很乱的,影视城内同时有几家剧组都在开工,流动人员成分复杂,这时再找是谁把钢索机械装置动了手脚,一时之间还找不到罪魁祸首,早就溜之大吉……

萨日胜盘腿坐在地上,抚摸马的鬃毛,不断低语。

白马大概误认为这还是在演戏,下个镜头里小萨就要骑到他的身上,它应该跑出去把小王爷接住。

又或者并没有误会,白马料到小萨遇险了,它冲过去就是要把小王爷接住。

萨日胜把自己的宝石项圈放在白马身上,沉声唱了一段牧歌。马颈折断了,在浅雪覆盖的地上点染了一片桃花颜色,这马然后就在小王爷身边断气了。

邢瑢伤心不能自已,不断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小萨倒是没哭鼻子,绷着脸没有让眼泪掉出来,席地坐了很久,背影沉默如山。

大家都红着眼眶,沉默地站在那里。

庄啸拿出手机,划过通讯录里最近打过的几个电话,找出曾经向他询问案件的警方电话,快速按键,毫不犹豫地报警。

章绍池从专车里走出来,远远看到眼前一幕,眼睑不停地抖动痉挛。他也从大衣兜里掏出手机,手指几乎把手机捏成一块废铁。

什么他妈的兄弟情谊,什么他妈的江湖义气。

人还不如马。

下一个没准儿就轮到他自己了。

章绍池把牙龈咬出了血,满嘴里尝到的都是血腥味道,手上沾的都是血腥气。他也同时拨通了警方的号码……

作者有话要说:注解:Domestic Partner(家庭伴侣):在同性婚姻法还没有经由联邦法院在全国通过时,很多同性恋者选择在法律上登记为“家庭伴侣”关系,这样就能同时享有类似婚姻的权利。所以Partner这个词就既表示工作搭档,又可以指代没有婚姻关系的固定同居伴侣。

第九十一章 影帝

就在第二天,商雪麟在浦东机场试图出境时,被警方拦下,请去警局喝茶协助调查。

这人被两名侦查员架着,塞进车子还在挣扎、喊叫,“抓我干啥么我啥都不知道”“都他妈是徐绮跃干的”“徐绮跃夹着尾巴跑了你们就来抓我”“这是讹诈讹诈”……

进了警车,商总迅速变成一门蔫儿炮,自知灾祸临头,以往一桩桩一件件恐怕都跑不掉。这人从大衣口袋里摸摸索索掏出速效救心丸,“我有病”“我有心脏病”“我全身都是病我不能进拘留所我要求保外就医”……

商雪麟对徐绮跃的拳赛经纪公司有参股和生意来往,大量资金流入流出。章绍池都被警方下了通知不准离境,他又怎么可能逃得掉。

警察跟他说了一句:“商总您别着急,还没判刑您就急着申请保外就医啊?”

然后又补了一刀:“怀柔片场出了一起小事故,威亚绳断了差点儿摔死人,收钱跑腿的那俩人我们已经抓了,商总您知道这事不?”

商雪麟一听这话,就如被戳了洞泄了气的皮球,软在车中,一声都不哼了。

……

再几天之后,杜名军在京城的几家文化公司歇业封门了。

据传闻讲,警方和检察组人员入驻了杜总的公司,带走全部账目,调查杜总与嘉煌徐老总这些年的业务往来,以及杜名军在若干年前几起伤害事故里扮演的涉案角色。

而杜名军本人,是在京城一家俱乐部里出事了,当场被急救车拉走。警方还没来得及私下请他喝杯茶、聊聊案情,杜总先熬不住了,竟是因为吸毒和药物过量,把自己折腾垮了。

杜名军在抢救室里躺了一夜,也是爹不疼娘不爱的,身边朋友、下属都没一个,事发之时都躲了、跑了。老菊花经历了人生的大富大贵穷奢极欲,也尝到了树倒猢狲散时晚景的萧疏凄凉。而当夜急匆匆驾临医院探望他的,竟然就是章绍池。

杜名军躺在病床上,脸上罩着个氧气罩,斜眼瞟到了他的老基友,眼球的一片浑浊上泛起涟漪。

杜名军吃力地喘着、呼吸着,胸膛抖动如筛,手指摩挲,想去抓章绍池的手。

唇忘齿寒,兔死狐悲,章总瞅着杜总,冷硬的脸上浮现一丝难言的悲哀:“以后别吸那个了,你都多大岁数了,已经是一块千疮百孔的老废物。”

呵呵,杜总粗喘着露出难看的笑容,是啊,咱俩人加一块儿也有九十岁了,落到今天这境地,都他妈活该吧?

杜名军掀掉氧气罩,喘着问:“谁,是谁跟警方,举报我,我,公司那乱七八糟的账……?”

章绍池瞅着他,没有回答。

杜名军点点头,心里都明白,愈发的心酸。他笑了两声,指着眼前人:“老章啊,可惜,可惜你当年就没答应我……如果咱俩当年,如果你……咱俩人至于弄到今天这、这样地步……”

章绍池那张脸硬如磐石,心都是硬的,缄默不语,不想回应。

老菊花说出那些话很费力,然后就白眼一翻上不来气了,又被拉回抢救室,重新回炉了一遍,一直抢救到天明时分。

章绍池在医院走廊里站了很久,等着看老菊花到底死了没有,能不能抢救过来。穷途末路的时候,还是生出一丝恻隐之心。

章绍池拿起一根没点燃的烟,叼在嘴里,再拿开,然后再叼回嘴里。

他也很想找人刨根问底,之前又是谁向警方捅材料举报徐绮跃和嘉煌的事。

他恐怕得不到答案了。归根结底不在于是否有人举报,是上面早就瞧他们几个皇城根脚下的地头蛇不顺眼了,觉着他们势太大,要收拾这摊子。徐老总的拳赛产业链一经倒台,赛事立刻就被另一家很有背景的公司收购管理,坐收了渔利,很快就要更名改姓另起炉灶重新开张了。比赛照旧,不过就是换了个幕后东家,这就是看不见硝烟的丛林战争……

那根没有点燃的烟在他唇边不停抖动,许久才恢复平静。

章总随后整了整衣服,一转身,昂首阔步离开医院。

公司还在,还没垮台呢。

人也不会垮,绝不轻易向牛鬼蛇神们认输低头。

……

一场大雪再次覆盖京城,故宫的红墙黄瓦在雪中美如幻境。

裴琰沿着午门的墙根儿溜达,伸手摸一摸大门上古朴的铜钉,等他啸哥前来汇合。他们约好的,每年冬天都在雪中重游故宫,玩儿个小浪漫,就好像两人一直都在谈恋爱。

《刺兄》剧组在年前杀青。裴三弟在刑场上被挖心剖肝的一幕极为壮烈,是真的挖出了裴琰攒了一肚子的愤懑和晦气,都挖干净了。他要收拾心情重整旗鼓,等来年再战江湖。

一段鲜红鲜红的血,泼在片场的雪地里,十分刺眼夸张,在镜头前渲染着暴力美学。

三兄弟在片场都领了便当,剧组发给每位爷一个大红包驱霉辟邪。大红包塞到严总手里。严小刀一看:“这不就是老子的钱么,你们拿我的钱给我发红包?你们什么毛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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