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如何攻略傲娇太监(70)

作者: 大笑庐主人 阅读记录

乐则柔还记得曾经青砖甬道两旁一年四季都是各色花卉,大红袍胭脂点玉紫绣球等等高低错落披红垂锦,夜晚时,羊角琉璃灯亮在廊下,宛如神仙府邸。

而现在,腐朽苔藓和落叶铺满地面,那些娇贵的花无人照料,早成了枯枝,盘虬枯萎在褪色的粉墙和石板,供深绿爬山虎攀缘蔓延。

寂静的夜,阴森森的,野猫睁着绿幽幽的眼睛窜过去,吓得豆绿惊呼一声,又赶紧捂住嘴巴。林家犯的是谋逆罪过,祭拜也要隐秘,被发觉了可不是好玩儿的。

但她只觉阴风阵阵鬼气森森,不由打了个寒噤,颤声说:“七姑,这地方阴气重,我们快点儿。“

乐则柔被她的声音拉回现实,梦游般随着记忆穿过一重重垂花门和廊道,进入那座曾经纷披烟霞的花园。

她是来祭拜的。

以林家故人的身份。

十年一梦,朱楼起复落,雕甍绣闼并着紫蟒玉圭蒙尘灰朽,芳草繁花不再,唯有那棵老槐擎着遮天蔽日的伞,与头顶明月不变。

鲜花和供品悉数摆好,乐则柔跪在地上,往铜盆中烧纸。

纸灰打着旋儿飞上天空,融进漫漫夜色。

永昌八年九月廿九,林家满门覆灭,到今日,整整十年。她以为故人音容笑貌都已模糊,但现在才发现,他们在自己的脑海中从未淡去。她曾和林彦安在这里折花,林二哥一边说他们辣手摧花一边帮他们摘下高处最硕大娇艳的一朵。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林二哥笑嘻嘻说。

而今根萎叶枯,繁花与繁华被摧折成灰,只有风声依旧。

乐则柔一身素服,火光映着她半边脸,微红的眼角被照得清清楚楚。

蒙昧月光下,枝叶被踩断的轻响伴随黑影一闪而过。

丫鬟们对视一眼,刀剑瞬间出鞘,往黑影刺去。

“是我。”

雌雄莫辩的声音响起,安止从山石后慢慢转出来,玄色衣袍与深夜几乎化作一体,他苍白的脸上毫无表情,如索命无常。豆绿又打了个寒噤,赶紧拉着不情不愿的玉斗退下去,

乐则柔愣住了。

她此行并未告知安止,只想趁夜悄悄来悄悄走,尽一份心意,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他。湖州一别不过两个月而已,安止似乎又瘦了许多。

安止停在三步开外,定定地看着她脸上泪水,目光复杂。

见他两手空空,乐则柔没说什么,拿衣袖擦擦泪,静静地往旁边膝行挪了一步,于是安止撩袍跪在她身侧,听她念念有词说伯父伯母大哥二哥记得在底下用钱。

纸糊金银元宝被火舌舔过,蜷缩成灰烬。

乐则柔递给他一沓子纸钱,“你也烧一点,说几句话。”

安止没接。

乐则柔偏头看向他。

安止下颌线条分明,侧脸更显鼻骨如山峰,此时他低垂眼睫望着火盆中的纸,如一尊雕塑。

“你帮我烧。”

他一笑,很平淡地说:“要是他们知道我当了阉人,恐怕会气活过来。”

他每年都是托相国寺的僧人烧纸,从没亲手燃过。十年来,他无数次在巷口张望踌躇,但今天是他第一次回到这个院子。如果不是因为今年遇见了乐则柔,他恐怕仍然没有进来的勇气。

林家书礼传家几百年,他宁愿九泉之下家人当他死了,也不愿用残躯顶着林家的名声。

纸烬被风吹来,气味有些呛,呛得乐则柔眼泪都出来了。

她没再坚持,将手中纸钱放进火盆里,用一根木棍扒拉着。

夜间风冷,她不自觉缩了缩肩膀,安止解下披风盖到她身上。

一时只能听见烧纸的细碎哔啵。

半晌,乐则柔慢慢开口,“我小时候,不少人议论,我一个女孩子四处抛头露面,让人笑话,不合规矩。”

“可我父母只说要我高兴,只要我活得好,旁人说什么都无妨。父亲临走时最后一句话,是要我一辈子顺心活着。”

她声音低哑,像是浓黑夜色中的呓语,“伯父伯母他们在天有灵,想必也是想让给你好好活着。”

“在乎你的人,才不会嫌弃,只会心疼。”

逝者已逝,生者就别再折磨自己了。

安止眼中只有跳跃的火光,似乎什么都没听见。

乐则柔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无论什么时候,你都有我呢。”

安止忽然哑声问:“嘉定的坟茔,是你修的吧?”

乐则柔并不意外他会知道。

林家满门抄斩,尸首早就消失在乱葬岗,乐则柔隐秘收集林家的字画遗物,在嘉定林家祖坟修了一座坟茔,立的碑上只有一个林字。

“一座衣冠冢,只当个念想吧。”

“你明不明白,这件事被发现,是要掉脑袋的。”

上一篇:云水之畔 下一篇:逆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