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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子奋斗日常(128)+番外

不待魏国公反应过来,祁煊就接腔道:“这炒瓜子是爷自己带来的,你既然想尝尝,就分你些。”

人家王阁老本就是一个场面话,谁曾他竟当真了,将剩下的那点儿瓜子扒拉扒拉扫成一堆,然后将碟子放在王阁老面前,自己却又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纸包来。大抵是看那边的一小堆有点寒酸,他想了想,打开纸包在王阁老略显有些呆滞的目光中又倒了些过去。

与之前他扒拉过去的那一小堆瓜子相比,这些新倒出来的明显个大饱满,显然刚才那些不是祁煊大方,是吃到最后都剩下小的瘪的,所以才给了人家。

王阁老看着盘中的瓜子苦笑,半晌才问旁边的魏国公:“魏国公要来些吗?”

“这……”

在王阁老隐隐带着威胁的眼神中,魏国公犹豫地伸手拿了一颗。

于是有些关注着这边的人,就见到这样一副景象——

整个会场中地位最高、最受人瞩目的三个人,排排坐,吃瓜子。其中一个吃得怡然自得,另外两个先是面露苦色,可吃着吃着就吃出滋味来了,去拿炒瓜子的动作都快了不少。

“味道是不是还不错?一般人爷可不分给他们。”祁煊一面说着,一面又往那碟子中倒了些瓜子,难得他考虑到别人,怕魏国公和王阁老吃一碟瓜子,待会儿抢起来,又腾了个茶碟倒了些,递过去。

“爷觉得吧,看戏就得配瓜子才有趣味,总喝那劳什子的茶,一场戏看罢,灌一肚子水,嘴里除了苦味儿还是苦味儿。”

魏国公和王阁老两人对视一眼,露出一个苦笑。

还别说,这安郡王虽是说法荒谬了些,但好像是这个道理。

*

第一个登场的是孟德居的人,戏台子正对这边,自然也看到这副情形。

见此,台上的角儿有些心绪不稳,忍不住猜测是不是自己的戏唱得不够出彩,所以才会几位贵人宁愿吃那劳什子瓜子,也不愿看戏。不免就乱了神,走了调,等孟德居的人下场之时,四周一片议论声,纷纷在说孟德居今日有失水准。

一声锣响之后,走出来十多个身穿蓝衫手捧着托盘的下人,他们鱼贯而入几处观戏楼,并挨着戏座走动着。有看客往上面放一枚檀木所制的签牌,有的却是视若无睹,于是下人便绕过此人,往下一个戏座而去。

紫黑色的签牌长约三寸,宽一指,上面雕着梨花朵朵,并写了三个描金字‘梨园会’,看起来十分精致。

这就是此次魏国公弄出来的评选机制,一座一签,并无多数,若是觉得这一场好,就将签牌递给来收签牌的下人,算作一签,签牌给出去就没有了,也就说在场这么多人每人只有一签的投票权益。

今日梨园所有戏座都已坐满,开场之前已经统计过,整好五百座。

一盏茶后,属于孟德居的签牌已经收了上来,签牌送到南楼的二楼,有人专门负责点数和报数。

“孟德居,四十二签。”

一声锣声后,悠扬而洪亮的声音响彻整个会场,听说只有四十二签,坐在西楼靠边角处的孟德居老板当即变了脸色。

一共五百签,可孟德居却只得了寥寥的四十二签,不论后面的结果如何,他们都是必输无疑。

秦明月也在这个边角处坐着,另外德庆阁和畅音园以及惠丰园的老板都在此。这几个座是梨园专门留给他们的,像这种座是没有签牌的。

见孟德居洪老板灰败中夹杂着不忿的脸色,秦明月心中也不禁升起一阵焦虑感。在没有开场之前,她并不知道是这种评选机制,很显然这种评选模式对头一个登台不利,对最后一个登台的也十分不利。

头一个登台的,因为人的惯性是想看看后面有没有更好的,不免就将手里的签牌留了下来。能在这一场将签牌给出的,大抵是孟德居真正的戏迷,并不在意是不是有失水准,而是选择把签牌给了他们。

至于最后一个登台的,到了这个时候,很多人手中的签牌都给出去的,会留下来的寥寥无几。

而广和园就是排在最后一位登台的。

其他几个人也意识到了这些,畅音园的胡老板脸色有些忐忑,因为畅音园排在第二个,而德庆阁的刘老板则是面露一丝得意之色,德庆阁占据着正中最好的位置。惠丰园的李老板倒是还好,面色平静无波,让人猜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不过他们都有着同样一个动作,忍不住望向了秦明月。胡老板和刘老板笑意盈盈,眼中颇有些幸灾乐祸,只有李老板隐隐有些惋惜。

惋惜什么,不言而喻。

想着彼此之间的香火情,李老板笑着拱了拱手:“海生老弟惊艳绝才,想必这次定然能拔得头筹。”

这话是车马放明要支持广和园了,对于善于钻营的李老板来说,能做出如此举动,算是有些破天荒,哪怕这只是安慰之言。

秦明月领了这份情,笑着谦虚道:“李老板谬赞了。”

胡老板哼了一声,显然有些不服气。而刘老板则是看了看李老板,又看了看秦明月,眼中闪过一丝锋利之色,不过转瞬就即逝了。

三声锣响,轮到畅音园的人登台了。

他们选的戏是《玉簪记》,讲的是女尼陈妙常与书生潘必正的爱情故事。

这女尼陈妙常本是开封府丞陈家的千金,为避战乱,随母逃难流落入金陵城外女贞观皈依法门,法名妙常。书生潘必正的姑母是女贞观观主,因其参加科举落第,不愿回乡,便寄居在观中。

一次偶然机会下,潘必正遇见陈妙常,惊为天人,回去后茶饭不思,遂鼓起勇气使用种种手段追求陈妙常,最后两人终于冲破礼教以及佛门的束缚相爱,并喜结连理。

所以说每个人心中都有一盆狗血,不论古往今来,秦明月当初知道这折戏后,甚是诧异。因为这明明就是禁忌之恋,偏偏红透了大江南北,几乎每个戏园子都有这一台戏。

因此秦明月得出一个结论,她大哥之所以那么会编狗血剧,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现在的人爱看。

不光现在的人爱看,秦明月也爱看。

尼姑和俗世男子的爱情故事,想想就觉得激动不已。

也因此她刻意克服了听戏困难,让自己去沉浸在这玉簪记中。不得不说畅音园这个旦角还是不错的,将陈妙常那种对爱情的渴求却又畏怯害羞的心情,演得是淋漓精致,一点儿都不突兀。

果不其然,戏罢后,一片喝彩声,畅音阁得了一百三十一签。

胡老板终于镇定下来,面上隐有得意之色。

先去四十二,再去一百三十一,也就是说还剩三百二十七。这三百二十七枚签牌,剩下三个戏园子分,一家也不过才百数。只要不越过一百三十一之数,这次他们就赢了。

刘老板脸上的得意之色终于龟裂掉了,他当然也算得清这个帐。至于李老板还是那副平静无波的脸,大抵他心中也有数和这几个戏班子相比,自家还是要差了一筹,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自然没有得失心。

而秦明月,此时反倒不忧虑了,因为担忧也解决不了问题,只能听天由命。只期望这些人能将手里的签牌留一留,给她二哥一个机会。

南楼那里,祁煊拿眼睛去斜魏国公和王阁老,“你们两个老狐狸倒是挺会玩手段的啊,看似公正公平,弄出这么个赛戏的办法,偏偏最好的位置都被你俩给占了,剩下的歪瓜裂枣都给了别人。我说你俩怎么凑到一处去了,原来还有这种交情。”

魏国公老脸微僵,打着哈哈:“安郡王可不当这么说,这轮序可是当初老夫那孙儿当着众人面抓阄抓出来的。”

王阁老连连撇清:“老夫昨日没到。”

祁煊先是呵呵冷笑几声,一副你们就别装了的模样,直到笑得魏国公和王阁老老脸越来越僵,才一瞪眼睛,将手里的瓜子撂在碟子里,“反正爷不管,当着爷的面,欺负爷的人,你们这梨园会还想不想开下去了,别让爷砸了你们的摊子。”

话都说成这样了,魏国公打哈哈也打不下去了,忙解释道:“郡王爷,此事是我那孙儿一手安排下去的,老夫当初听了也觉得不错,实在没有往深里去想,这……”

祁煊冷笑两声,“那你看着办吧。”

魏国公忍不住看了王阁老一眼,哪知王阁老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根本不接他茬。他心中连骂这老货是个墙头草,嘴里却吩咐旁边侍候的人去把徐晏叫过来。

不多时,徐晏到了。

魏国公将他训斥了一顿,说他所虑不周,对后上台的戏园子不公平。听到这样的话,再看旁边虎视眈眈的安郡王,徐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确实玩了一把心眼,并给了德庆阁最好一个位置,只是没想到这安郡王竟会如此不顾脸面,当着他祖父的面以及这么多人的面就闹腾出来。

不过这种话肯定是不能说出来的,自然是先认错,然后收拾烂摊子,最起码要让不讲理的安郡王满意才成。

可戏已经演了两场了,难道再重来一次?

一道灵光在徐晏脑中闪现,他很快叫来负责报签牌数的下人,在那人耳边低语了几句。

其实徐晏的办法并不复杂,就是将收上来的签牌重发下去,等五场戏演完再同时进行投签统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