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下好奇，便把身子往里侧靠了靠, 眼观鼻鼻观心，降低存在感，不动声色地观望。
庄寅杰见她看门口, 狐疑，也跟着扭头，大大剌剌道：“学姐你这是看什么……唔唔。”
林悠悠眼疾手快捂住这大嗓门儿的嘴，皱眉, 压低声：“嘘。看戏。”
小庄同学愣了下，点点头，总算是安静下来。
正是昏晓交替的光景，远山落日，夕阳的余晖为城市镀上一层流光。
梓华道一餐厅门口。
徐薇唇紧抿，两只大眼都红红的，喉头微哽，“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台词没什么新意，大多苦情剧女主的标准开场白。
小庄同学瘪嘴，很嫌弃地小声说出两个字：“差评。”
林悠悠给了他一拳。
萧白莫平静地看着她，脸色很淡，“我不太懂你在说什么。”
徐薇眉心紧拧，几乎是讨好的语气了，“你为什么一定要跟我分开？白莫，我真的很努力在做好你的女朋友，你不愿意的事我从来不会强迫……”
“我想，我需要纠正你。”萧白莫是万年冰山，打断徐薇时，他的表情几乎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你从来不是我的女朋友。我们的关系，一直都仅限于同班同学。”
“……”偷听的林悠悠一怔，诧异瞪大眼。
庄寅杰也诧异瞪大眼：“哇塞，你们高三这么猛？现在流行吃了吐么？”
林悠悠又给他一拳，忍无可忍：“你能不能别自带吐槽和弹幕？”
小庄同学咳了声，干笑：“好说，好说。”
餐厅门口，徐薇显然也很震惊，半刻，她咬唇，克制着愤怒，精致的脸庞甚至轻微扭曲，“萧白莫，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么？”
这句话的音量稍大，立刻有路过的行人投来注目礼，一道道目光好奇窥探。
萧白莫却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无视徐薇的质问，转身就走。
徐薇几乎崩溃，上前一把扯住他胳膊，“不行，今天你必须和我把话说清楚。”
萧白莫垂下眸。那只纤纤玉手骨节泛白，能看出很用力。拽皱了他的衣袖。
他眼色骤寒，眉头拧起一个漂亮的结。
数秒钟的安静。
然后他终于侧目看了眼徐薇，冷淡道：“前面有个咖啡厅，去那儿说吧。”说完便转身离去。徐薇咬牙，面容上不甘和愤怒交织，抹了抹脸，还是提步跟上。
少年少女就那么走了。
没有预想中的骂街厮打，看了半天戏的小庄同学失望地摇摇头，叹气，“没意思，还以为会打起来呢，啧。”
林悠悠像没听见庄寅杰的话，她看着那两人离去的方向，眉微拧，神情若有所思。
庄寅杰看见，拿手肘碰碰她，“又怎么了？”
她回过神，笑着摆摆手，“没什么。”
刚才……萧白莫似乎往这个方向扫了眼？他好像看见她了？
应该只是错觉吧。
十分钟后，某咖啡厅雅座内。
萧白莫端起桌上的黑咖啡，喝了口，面无表情。
对面的徐薇深吸一口气，打破沉默：“最开始的时候，我说我们可以一起复习，你没拒绝。”
“是。”
“而且也是你连续几周，放学陪我吃午饭，还主动送我回家。”
“是。”
“……”徐薇扯唇笑，睫毛沾了水珠，梨花带雨的俏脸愈发引人怜爱，“萧同学，那这些行为难道不是你对我也有好感，甚至在追我么？”
萧白莫漠然抬了下眼，“让你产生这种误会，我很抱歉。不过我似乎记得，自己从来没有说过，我们之间有超出同窗的任何关系。”
濒临爆炸边缘的人，任何一个引子都能引来滔天大火。
徐薇蓦然大怒：“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这么久以来都在自作多情么？”一字一顿，“萧白莫，大家都以为我们是那种关系，你又为什么从来没否认过？”
萧白莫：“我也没有承认过。”
“……”
再争强好胜，也毕竟只是十八岁的女孩儿，愤怒过后，徐薇剩下的感受便只有自嘲和浓浓困惑。这个年纪，多的是人把青涩的暧昧当爱情。她低头苦笑了下，无意识将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事串联起来，一琢磨，愣住，脑中竟猛地闪现出一个念头。
“难道，”徐薇抬头，眼神闪烁惊愕，“你只是在利用我？为了让那个袁晓彻底死心？你喜欢的人不是袁晓，也不是我，你喜欢的该不会是……”
“徐同学，”不等她说完，萧白莫便冷声打断，”你脑补过头了。”
“……”
“我还有事，再见。”
说完，他面无表情地站起身，结账走人。
*
那天傍晚时偶遇的男女，并没有给林悠悠的寒假生活造成丝毫影响。
她和肖驰的小侄子一起，开始跟着秦杉做事，又考虑到还有寒假作业这座巨山，林悠悠左思右想，特地向某远古神话霸道总裁申请“隔日实践”制，到底有特权，一分钟不到就给恩准了。
实践复习两不误，还能近距离接触肖驰，林悠悠觉得很欢喜。
秦杉是新闻界的大拿，专业水平业界公认，能在她手下提前学习相关硬知识，林悠悠觉得自己很幸运。
以上好事都出自自己心上人手笔，完全地说明了他关心她，在意她。想到这儿，林悠悠捧脸傻笑，觉得，自己简直幸福得要冒出泡泡来。
唯一不太完美的是，秦杉性子太冷，对待工作更是严厉到苛刻，尽管林悠悠已格外谨慎，却还是经常挨骂挨批。
严师出高徒嘛，没关系的，嗯！
向来虚心乖巧的林同学心态良好，照旧愉快度日。
生活充实起来，时间便飞快，就这样，在林悠悠的努力上进和小庄同学的怨天怨地中，半个寒假宣告结束。
除夕来临，过年了。
倒福红贴字，春联，灯笼，小区附近临时设的年货批发铺，浓浓年味儿充斥着世界的每个角落。这天晚上，近亲们照例到林悠悠家团年。
年夜饭很丰盛，吃完以后，大人们坐在客厅看春晚。林悠悠独自回到房间。
翻看手机，短信QQ微信微博，每个社交软件几乎都被祝福消息淹没。她坐在书桌前蔫蔫的，郁闷兮兮的样子，半刻，点开置顶对话框。
CHI：晚八点飞加州。
悠悠兔：Σっ°Д°;)っ！！！
CHI：有工作，初三回。乖。
悠悠兔：……哦，好吧T_T。
CHI：给你带礼物。
悠悠兔：……哦T_T。
CHI：过年给你发红包。
悠悠兔：……哦T_T
CHI：小姐，对着老板能高兴儿不？
悠悠兔：…………不要红包要你回来过年，可以吗T_T。
然后对方就没回复了。
这段聊天记录发生在两天前的下午。
林悠悠看着手机发了会儿呆，然后开始敲字，给身在加州的肖驰发祝福消息：新年好……不知道加州那边过不过中国年呢。今天要记得吃鱼喔，年年有余，不要打碎碗啊盆儿啊什么的，不吉利，如果打碎了的话记得扔一颗大蒜，意思就是“算了”，可以补救的说……
胡七八糟写了一大通，她皱眉，觉得好蠢，又给刷刷删了。
最后精简成两句话：新年快乐啊男神，希望新的一年我们都事事如意，心想事成。嗯……最后谢谢你帮我这么多，笔芯(>^ω^<)！【新年快乐.jpg】【兔兔撒花.jpg】
发送成功。
林悠悠等了会儿，数分钟都没等到肖驰的回复，不由有些失落，于是退出来，又给袁晓发：亲爱的，还有三个小时就是正月初一了，新年快乐o(≧v≦)o！你们那儿还是早上吧？春节怎么庆祝呢？
“当”的一声，袁晓回过来了：对啊是早上，快八点了，我还在学校上课= =……不过国际班有很多同胞呢，大家准备一起守岁~
悠悠兔：祝你万事大吉，早日学成回国，早日带我飞！
袁晓是你二大爷：好说好说。也祝你万事大吉，早日高考结束，早！日肖驰！
“……噗= =。”
林悠悠被呛住，盯着那句话翻来覆去看几遍，对袁老司机佩服到五体投地。心道果然是在美利坚留学的少女，思想西化，发车于无形，厉害厉害。
刚要敲字表达敬佩之情，手机就响了。
她目光扫过来电显示，微微愣住——肖驰打的。
迟疑两秒，林悠悠接起电话，“喂？”
一贯低沉的嗓音传出，带着丝疲惫，愈显得磁性微哑，“在哪儿。”
“……家里，卧室。”林悠悠说，稍顿，又有些怯怯地问：“你呢？”
“你家楼下。”
“？？？”What？
林悠悠当场石化，半秒后举着电话冲向窗台，拉开窗帘。
单元楼下果然停着辆熟悉的路虎揽胜，纯黑色，几乎和夜融为一体。高大身影斜倚着车门，在抽烟，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那人半眯眼，叼着烟望她窗口上看。
“你你你……”林悠悠努力抡直舌头，惊道：“你不是说你初三才回么？不用工作了吗？”
肖驰盯着她，电话里的语气懒洋洋的，似笑非笑，“谁说不要红包要老子的？”
“……”
“下来。”
几分钟后，肖驰跟前儿多了个裹着大棉袄的小姑娘，小粽子似的。除夕夜气温极低，她散着发，一张小脸儿被冻得红扑扑的，眼睛乌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