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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旱(29)

林悠悠掩住心口,“小庄同学?你想吓死人么……”

庄寅杰的表情却极其严肃:“林学姐,你觉得,咱俩交情如何?”

“……挺好的啊。”

“那如果我有事相求,你会不会鼎力相助?”

“会……吧?”

“OK。真是好哥们儿!”

几分钟后,林悠悠被庄寅杰连拖带拽地拉到了二楼拳击手候场休息室,帮他——赶作业。

林悠悠额头滑下一颗冷汗,看看庄寅杰鬼画符似的字,再看看自己清秀可爱的小正楷,囧了,“小庄同学,我们的字都不一样,你们老师会发现的。”

庄寅杰正逮着本借来的《寒假生活》狂抄,眼也不抬道:“不会的。全班几十本读书笔记密密麻麻,谁仔细看啊。你乱写就行。”

“……噢。”

于是两位同学开始奋笔疾书。

就在这时,房门被人敲响,“砰砰”。

两人下意识转头看过去。

敲门的是一个男人,不,更准确的说,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高个子,大长腿,皮肤呈现出健康的小麦色。他一手敲门,另一只手拿着副拳击手套,五官英朗,右眉往上的位置有一条陈年伤疤,颜色很淡。

林悠悠微皱眉,片刻之后想起来了。这是TN最新签下的拳击手,叫陆嚣。

“嚣哥。”庄寅杰笑道。

林悠悠也礼貌微笑地点点头,算打招呼。

“我拿点儿东西。”陆嚣走进休息室,经过桌子时随意一瞧,语气冷淡,“你俩抄作业呢。”

庄寅杰冲他悻悻地笑,不说话。

“让这小姑奶奶给你写作业,”陆嚣余光往林悠悠瞥了眼,拿打火机点烟,“不怕老板收拾你?”

庄寅杰冲他双手合十,可怜望:“江湖救急,天知地知我知她知,嚣哥可千万给我保密。”

陆嚣叼着烟一嗤,没打算管闲事儿。经过某处时,桌上忽然“哐当”一声,他微拧眉,视线无意识地就扫了过去。

是林悠悠的手机。

亮起的屏幕上刚好是一个微信对话框。里面有个新消息,内容是:=、=蠢兔,机智如我发现了一件事耶,那就是喜欢穿红色裤子的男人多半不靠谱,too骚。

他挑眉。然后垂眸,看了眼自己腿上的红色拳击裤。

又看了眼那个发信人ID:袁晓貌美如花花。

陆嚣:“……”

林悠悠见他停着不走,抬头看他,不解道:“有什么事么?”

陆嚣吐出口烟圈,视线收回来,摇头“没有。”然后就拿上东西走人了。

陌生人的一段儿小插曲,谁会真往心里去。

*

开学过后,高三年级变得更加忙碌。

董事会对升学班有硬指标,上至年级主任各科老师,下至各班学子,无一例外全都进入了紧急备战状态,学学学,考考考。

打仗一般的生活过得异常快,不知不觉,高考倒计时便只剩下最后三十天。

已经是五月上旬,高三学生里出国的出国,保送的保送,最后只有百分之七十的学生留下来参加高考。在一班,出国的有九个,保送的有两个,班上前五名里只剩林悠悠还在孤军奋战。

期间,她拒绝了美国名校的保送资格。

张平安知道后找她谈过一次话,“林悠悠,你的成绩年年都是市里前茅,综合素质测评也是A级,完全可以和萧白莫保送进一个学校。这个机会,一般人求都求不来,你要慎重考虑。”

林悠悠态度很坚决,参加高考,上云城C大的新闻系。

高考前一周,学校组织毕业班分班拍毕业照。

第一教学楼前,身穿校服的少年少女排成几排,偏哥还是老样子,抄着教鞭给大家排站位。少年少女们你推我一下,我推你一下,一如过去几年那样嬉笑打闹,可那声“茄子”喊出来的刹那,所有人却都湿了眼眶。

于是小小一个四格方框,定格下一群人的青葱岁月。

拍完照,大家回到教室,听高中时代的最后一堂数学课。

张平安给大家评讲了最近做的一套题,一切似乎都和以前一样,又有哪里不一样。林悠悠神情专注,拿着红笔认真记笔记,老师说的每句话,都写在笔记本上。

终于,下课铃响了。

张平安放下教鞭,对教室里的孩子们说:“同学们,还记得你们高一入校时,我对你们提出的希望么?”

全班异口同声:“长大后能兴一方水土,保一方平安,护一方百姓。”

张平安笑了,点点头,然后转身走向教室大门,声音里带着微不可察的哽咽,“好了,下课。”

教室里沉默了很久,很久,没有一个人走出教室,也没有一个人动。

林悠悠趴在课桌上仰望成华的天,蓝蓝的,飘着白色云朵。她想起三年前刚刚入学,自己也是这样趴在窗口看天,只是那时,她的身边还有老妈子袁晓。

看着看着,视线就模糊成一片。

再见了,我的高三一班;

再见了,我曾经讨厌到死现在却舍不得脱下的校服;

再见了,八百度近视的刘胖;

再见了,长了一张关公脸其实内心却比谁都软的张平安;

再见了,老师们,同学们;

再见了,我关于十八岁的所有辛酸甜蜜,喜怒哀乐。

第24章

高考前放假三天, 高三学生们纷纷把放在抽屉里的书和练习册往家里搬。教室里闹哄哄的,女生大多红着眼睛, 男生虽然都没哭, 但一个二个的脸色却都沉重。

毕业啊,曾以为遥遥无期, 转眼就要真的各奔东西。

林悠悠的书太多, 半小时前,她已经专门给林毅打了电话, 让他放学之后绕到成华来一趟,帮她搬书。

东西大致收拾完毕, 她安静地坐在课桌前发呆。

看看黑板, 看看教室, 看看窗外的校园。短短几分钟,过去的三年却已如走马灯般,在她脑海里重演了一次。

这一天, 林毅方程式默写又没过关,被老师留了下来。当他从八中赶到成华时, 已是日暮西山的光景。

于是林悠悠成了全班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的人。

摆好课桌,放好椅子,关灯, 锁门,斜阳中,整栋高三教学楼就这么彻底安静了下去,仿佛再没有什么能令它重归喧哗。

回家的路上, 林悠悠抱着书包默默走在后面,而林毅不愧是从小热衷体育的八中校霸,肩扛手提依旧健步如飞。不多时,两人的距离已拉开百来米。

林毅回头看她,皱起眉:“喂,你属乌龟么?”

林悠悠这才迟迟回过神,加快步子跟上去。

林毅把肩上的书袋往上托,一副大力士姿态,随口道:“诶,高三暑假有整整三个月,是不是想想都兴奋?”

林悠悠拆开一袋跳跳糖放嘴里,摇摇头,应得含混:“还好吧。”边说边叹了口气,小肩膀垮垮的,“考得好,我估计就兴奋;考不好,我估计就只有哭死了。”

林毅连“呸”好几声,直骂她是乌鸦嘴:“你丫脑残啊,会不会说话,有你这么咒自己的么?什么考得好考不好,我可告诉你,你这么猛,想不是状元都不可能!”

林悠悠默,实在不明白他这种日天日地的自信是从何而来。

林毅拿肩膀撞她一下,“要有信心啊!”

林悠悠没辙,只能冲低弟弟挤出个阳光灿烂的笑,“嗯!状元肯定是我!”

“这才对嘛。”林毅稍微满意了点儿,往前走几步,又道,“对了,你还有三天就考试了,驰哥还是不让你跟他联系么?”

提起这个,林悠悠才刚扬起来的嘴角又平了下去。

“对呀。”她低头,白色小板鞋有一搭没一搭地踢石子儿,语气恹恹的,“不许我去找他,不回我微信,也不准我给他电话,连帮我检查题目都不肯。”

细细算起来,她和肖驰已经快三个月没联系过了呢,打电话的次数为零,发短信的条数为零,甚至连微信交流都为零。期间,他们唯一的一次见面发生在四月底,庄寅杰生日请客的饭桌上。

他就坐在她旁边,脸色冷淡,吃饭的过程中,除了给她夹过七次菜以外,对她说过的唯一一句话就是“椅子往里挪点儿”。

而对这种种,肖驰的理由很简单也很粗暴:要她好好学习,不许分心。

好吧。

林悠悠虽然开始的时候有点难过,但想到,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她好时,便又都释然了。于是这几个月来,她便当真乖乖地不再找他,认真复习努力刷分。

二诊时,她的成绩是年级第五,全市第十。

三诊时,考题简单,再加上不少特优生都已经选择保送,她考到了年级第一,全市第七。

老师们欣慰不已,都说,只要林悠悠高考时正常发挥,考入C大的新闻专业不成问题。

回到家,林奶奶照例熬了一大锅鱼汤给家里的高考生补脑,林爷爷也不看报纸了,坐在茶几前专心致志剥核桃,大碗大碗送进林悠悠卧室。

这就是所谓的一人高考,全家高考。

夜里九点左右,林悠悠写完一套理综,伸了个懒腰,接着挂上耳机练听力。突的,手机响起来,传入新的微信消息。

她手指点开,一看,愣了,是多日不见的纯黑色头像。

CHI:你考场在育德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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