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心散(30)+番外

“大人早就知道夺心散出自枫林晚？还知道，夺心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秦墉问道，却是肯定的语气。秦钰从卓衡身上收回目光，他看着儿子死死盯住自己，神情迫切，便明白秦墉已经有了答案，可还是想听自己亲口说出来。秦钰自嘲地笑了笑，难以想象那些留有破绽的话竟然出自他自己之口。

“也罢，”秦钰开口道：“这件事你迟早要知道。”他眼风扫过身侧肃立的两列手下，他们是影卫中最拔尖的人才，他们是如此的年轻，有的还没有自己儿子大。秦钰尤自记得他们被选拨上来时眼中的光芒，朝气的，蓬勃的，独属于少年意气的光芒。

然后他将目光投向卓衡几人，那是同样年轻而鲜活的面容。而地上，倒着未寒的累累尸骨，一个时辰前，他们也都还是有血有肉的生命。秦钰说道：“你以为枫林晚有胆子独自制作夺心散吗？”秦墉闭了闭眼：“自是不能。”

“你认为是我指使的？”

“我不知道。”

秦钰冷笑一声：“看来还是怀疑到我头上了。朝堂上的局势，不用我多说吧。”

一旁的卓衡听得眉头几乎拧到一起。本来以为太守已经是条大鱼了，谁知如此一看顶多算虾兵蟹将。夺心散的背后，水深得超出他的想象。

朝堂上争斗不断，坊间早流传了不知几个版本。但大体上不外乎皇子之间争权夺位，没什么新鲜。本朝太子之位向来由嫡长子继承，但大皇子深得皇上喜爱，近来势头愈盛，大小动作不断，皇上一心炼丹求仙，对此不管不问，早有那见风使舵的选了队伍站。而以丞相为首的一干老臣有的坚决拥护太子，有的则保持中立，态度模棱两可。

双方势力你来我往，一派鸡飞狗跳景象。如今看来，这夺心散竟和储位之争有关？千算万算，没想到蹚进了这趟浑水，不妙不妙。

“夺心散，是大皇子的授意。”秦钰说道。秦墉莫名松了口气。影卫受皇上直接领导，可皇上近来不问政事，以他对自己父亲的了解，父亲只会站在太子这一边。那么，制作夺心散就与父亲无关。可枫林晚本隶属影卫，却听命于大皇子，这么说……

秦墉对朝堂纷争向来不感兴趣，但并非一无所知，个中关系他只是不愿意深究，如今仔细一想，顿时明白了七七八八。秦钰突然叹了口气，他看着遥远的天际，那里除了几近虚无的苍白，什么都没有。

“动手吧。”他说道。

这句话来得毫无征兆毫无由头，最后一个字还没有被风吹散，便有雪亮的刀光亮起，喷薄而出的热血划出一道道弧线，在白色的天幕上画下鲜红夺目的印记，然后落下，变凉。

变化来得太快，其余众人均是震惊不已。

秦墉看着队列中倒在地上的三个躯体，不可置信道：“他们都是……内奸？”秦钰道：“十二个人里竟然混进了三个，其余就更不用说了！你也看到了，枫林晚整个都被大皇子收入囊中！”秦墉道：“可即便如此，就这么把他们杀了？也许他们愿意改过……”

秦钰打断儿子的话，冷声道：“当他们踏出那一步时，你以为他们还能回头吗？”“可是，”秦墉辩驳道，他知道自己的辩驳无力且毫无意义，可他就是想说点什么，尽管他并不清楚自己究竟想说什么。那些飞洒的鲜血在他眼前燃起熊熊烈火，将他眼底烧得赤红一片。他只是反复说着这几个字：“可是他们，可是他们……”

“十二！”秦钰正色道：“这件事没有给你透风，就是担心你会露出马脚打草惊蛇。你也该长大了！”十二个人里秦墉不是年纪最小的，却是最不成熟的，这也是他的武功早就合格却是最后一个被提拔上来的原因。

长大？秦墉唇边泛起一丝嘲讽的笑，他早就长大了，只是长大后的人世间一定要是这样吗？“太子早就发现大皇子命人秘密研制夺心散以图控制江湖势力，却放任他发展到今天，果真是放长线，钓大鱼，”秦墉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平稳，却只觉得嘴里阵阵发苦：“王恪曾秘密登岛，他劫下赈灾银两，也是为了赎解药？”

秦钰说道：“没错，还放出零星银子到邻近郡县，企图转移视线。哼，想不到枫林晚如此胆大包天，连赃银也敢收。眼下更是敢派人刺杀影卫中人，一桩接着一桩，他们的罪名怎么都洗不掉了。”

各派势力盘根错节，孰是孰非早就说不清楚，只可怜那些无辜者成为牺牲品。卓衡看了看谢奎谢敏父女二人萧瑟的身影，又想到了苦苦等待救济的灾民，胸闷到无以复加。他下意识低头，却又看到了满地冰冷的躯体，果真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在思绪的尽头，卓衡竟然莫名想到了被自己一路追杀的孟长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