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乱也(231)

他哪来钱？

纵是耳目通天的朝闻会，也从来没有提过夏殷的身份来历，仿佛他就是个从天而降的魔头煞星，突然就出现在江湖之中，搅得整个武林血雨腥风。

梅潜早就有所怀疑，以朝闻会的惯常行事，怎么会二三十年都查不出来历，甚至没有追查的意思，只可能是他们早就知道，并且不可说、不能说。

朝闻会不能说的是什么？梅潜想起与朝廷官员似有瓜葛的白露山庄，当时只是猜测，现在终于得到确认——落日城的兴起，果然从一开始就是有人扶持的，而那个人，或者说那群人，就在朝堂之中。

“当年落日城杀了许多人，有一些是江湖恩怨，有一些，是朝廷要员。”

某些上头不方便动的、动不了的，统统被丢给落日城，魔教人才济济，就是一把指哪打哪的利刃，用来做这些上不得台面的黑活再合适不过。

落日城不隶属于任何部门任何人，更像是收钱办事的刺客杀手，不问缘由不究道理，只要出得起价，自然有亡命之徒豁得出去。

而落日城的“魔教”之名，最初也是背靠朝廷的朝闻会予以定性。

“你不是想报仇，你是想打破这个格局，是想打散整个武林！”梅潜恍然大悟，只要魔教还在，迟早会有武林盟，所以他就亲手拉旗召部，亲手塑成对峙而立的双峰，再亲手崩毁它们。

关山月已死，燕无涯已死，“华如练”将从江湖上彻底消失，简凌也将退出落日城，魔教枝叶被他不动声色间剔除得七七八八，剩下的一些，都会以“欠债还命”的理由判定除去，落日城只剩了一个空架子，除了魔头明渊本人，已经不足为虑。

而武林盟，二十七年前的那一辈几乎全殁，各自的打算各自的隐秘心思也都被毫不留情地挑破，要么受伤身死要么身败名裂，剩下的那些本就以上官允为首——而上官允临阵变节的戏码一出，就算是彻底摧毁了武林盟内部的信任，也彻底打碎了短时间内各大门派拉帮结伙的依凭根基。

江湖重归一盘散沙，各自为政，互相牵制。

梅潜沉默一会，道：“朝闻会知道这事？”

上官允笑了：“所以梅兄莫怪我擒你，若任由你在外，只怕真会坏事。”

“落日城……”梅潜艰难地道，“是朝廷的弃子么？”

上官允负手，遥遥望着窗外：“称不上弃子，这事本就上不得台面，有人赞成也有人反对。现如今，只是该做的都已做过，也没有什么留存的必要。”

朝闻会，只是乐见其成罢了。

“这就是你的打算……”梅潜冷笑一声，“落日城只剩了明渊，武林盟的支柱和仇恨所系都在上官允一身，你死了，就一了百了，什么都结束了？”

“梅兄猜错了一点。”上官允浑不在意，“我想打散整个武林，也一样想报仇。”

“人都该为自己所作所为付出相应的代价，他们一样，我也一样。”

欠债还钱，欠命还命，临死之前还能生杀予夺一番，还能亲手排布我所认为之公允，岂非痛快？

第四枚梅花针急袭而来，其上淬炼的见血封喉在火光映照下闪着幽幽的光。

第119章 大结局

带着剧毒的梅花针齐根没入血脉，在眨眼间游走至心口。上官允直直倒下去，血正从眼耳口鼻间渗出来，浓稠得发黑。

“师兄！”阮翕正心急慌忙地冲上来。

“别过来！”梅潜接住上官允，头也不回道，“别过来。”

阮翕茫然刹住脚步。

梅潜正背对着他，完完全全挡住了上官允，候列在侧的落日城死士们动了动，却在看到城主令和上官允的手势时顿住。梅潜看懂了他的意思，压下声音里的情绪，抬眼扫视一周，冷冷道：“落日城大势已去，我不想与你们为难，若不想尝尝风月织羽针与见血封喉的滋味，就哪来回哪去。”

有死士不甘心地上前走了两步，被同伴喝住，那人几不可查地向着上官允躬了躬身，将手中兵器一丢：“落日城认败。”

说罢，所有死士齐齐后退，一拍墙上机关，转眼便不见了人影。

月翎襄反应极快，见状扑过去拉住阮翕：“阮公子、阮大侠！别放过那些人，斩草除根啊！”

没有人理会他，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擂台正中，倒在梅潜怀里的上官允。

见血封喉何等剧毒，中者七窍流血而亡，回天乏术。梅潜低头，手轻轻蒙上他的脸，不让阮翕看见。喃喃自语声轻如叹息，像是在自嘲：“本想不用武功不用暗器，痛痛快快地与你打上一场，没想到临了，还是中了你的设计。”

上官允微弱地笑出一声：“作为遗憾让梅兄记着，也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