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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生欢喜(96)

他瞥了眼她床头柜上的手机:“你不放心的话,就给他打个电话问问。”

“不过我听晓晓说,你刚走那几天,那个林什么雨的还去了他家。”纪沉将手机递给她,“如果他和你以为的不太一样,可别又犯病了,你这条命我捡回来不容易。现在还在康复期,还是不能有大的情绪波动。”

夏言眼眸迟疑看向他递过来的手机,没有伸手去接。

她不敢给他打电话。

她怕他再一次向她证实,她只是做了个一厢情愿的美梦。

也怕她还没恢复过来的心脏又陷入衰竭,就像纪沉说的,她这条命捡回来不容易,她不敢随便糟蹋。

夏言最终没给沈靳打电话,也没有再问过沈靳的情况,但还是在一个人时会不自觉地想起那个漫长的梦,以及梦里那个时而温柔、时而痛苦的沈靳,两相对比的残酷,还是会难受得想哭。

好在她清醒后的身体恢复能力惊人,第三个月时已能出院。

夏言出院当天就定了回国的机票,登机的时候,夏晓在微信聊天里给她带来了个好消息,乔时和沈遇要结婚了,婚礼就刚好在她出院这天。

也带了个不太好的消息,沈靳不肯把童童给她。无论她怎么去找沈靳要,沈靳始终只有一句话,只有夏言有权利把童童带走,他要夏言亲自去找他。

夏言没去想夏晓带来的那个不太好的消息,但乔时的婚礼她是赶不上了,她人刚登机,还有十多个小时的飞行旅程,到北京再转机,整个耽搁下来又是一天,因此在关机前她给乔时发了条祝福短信:

“乔时,新婚快乐!”

她没想到她这条短信在乔时那边掀起了惊天巨浪。

收到短信时乔时和沈遇刚完成婚礼仪式,从伴娘冯琼琼手上拿过了手机,在满屏的祝福短信里翻到了她这条短信,看到发信人“夏言”两个字时,乔时手一下捂住了口鼻,眼泪也一下涌了出来。

一边的沈遇留意到她的异样,担心转向她,问她怎么了。

乔时只是摇着头,眼泪止不住,也没法说话,她把手机屏幕转向了沈遇。

沈遇看过后,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对面的沈靳,试着回拨了那个电话,关机状态。

沈靳正在给童童夹菜,一只手摸着她的小脑袋,看沈遇看过来,也抬头看他,问他:“怎么了?”

沈遇摇摇头:“没事。”

没敢让沈靳知道短信的事。他还记得两个多月前沈靳突然就疯了一样,满世界地找纪沉,找夏言家人,找他们逼问夏言下落。

他从没见过那样低声下气的沈靳,抓着夏言父亲细瘦的双肩,赤红着双眼,近乎乞求地让他告诉他,夏言是不是还活着。

也从没见过那样狠戾的沈靳,一次次的失望后,近乎发狠地箍着夏言父亲的肩膀,逼问他夏言的下落。

但威逼也好,苦求也好,夏言走了就是走了,没有第二个答案。

沈靳在这种反复的希望和失望中越发地沉默了,后来慢慢地也没再去找夏言家人,也没再像夏言刚走时那般颓靡不振,似乎正在慢慢从失去夏言的阴影中走出来,又似乎不是,沈遇说不上沈靳哪里变了,只是整个人都不对劲,常常一个人一坐就是一整天,越发地清冷寡言了。

这样的沈靳让沈遇不敢轻易让他知道那条信息。

沈靳目光在他脸上停了停,又转向一边的乔时,最后缓缓落在乔时握着的手机上,目光微顿,而后,手掌缓缓伸向乔时。

乔时看了眼沈遇,握着手机的手迟疑着,而后缓缓伸了出去,中途被沈遇扣住,拉了回来。

沈靳看了他一眼。

第102章

其他人也感觉到了两人间弥漫的诡异, 纷纷抬头看向两人。

餐桌气氛一时有些静谧,连闷头吃饭的童童也感觉到不对劲, 小脸从饭碗前抬起, 这个看看,那个看看,一脸茫然。

沈桥先出了声:“都干嘛呢,大喜的日子。”

爽朗带笑的嗓音打破了餐桌上弥漫的诡异。

沈靳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乔时和沈遇的反应让他以为……

夏言的脸从脑中闪过时,他敛了眸,勉强冲两人笑笑:“抱歉, 我唐突了。”

沈遇也牵了牵唇:“和我还客气什么。”

端起酒杯与他敬了一杯, 小插曲就这么被带了过去。

婚礼后,沈遇又照着夏言发过来的那个号码回拨了几次, 想先确认对方身份再决定是否要和沈靳说这个事, 没想着电话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沈靳没在青市多待,第二天一早就带着童童回了安城。

这座夏言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城市, 多离开一天, 似乎夏言离他也就多远了一段。

沈靳说不上什么心情, 人已不像当初夏言刚走时那般,连呼吸着都是痛的,但心里是越发的空荡了,人生好像突然就没了意思,日子每天过得漫长又无趣,看不到尽头, 又不知道该怎么走下去。

他从不知道,原来时间能变得这般冗长难熬。

回到家时,家里依然是安静而空荡的,夏言的气息正在一点点变淡,沈靳不知道哪一天,这个家可能连她存在过的痕迹都没了。

他已经不再像当初她走时那般害怕走进这套房子,反而害怕时间会把她生活过的那点痕迹都带走,就像她不曾来过一样。

童童在渐渐长大,她以前不黏夏言,但自从夏言走后,再也见不到夏言,她对夏言开始有了想念的情绪,不止一次地问他她妈妈去哪儿了。

每当这种时候,他都是沉默的。他没办法骗她说她的妈妈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等她长大了就会回来。

他以为她会回来。

她告诉他她梦到她被关在一个类似病房的地方,身上插满管子,告诉他她可能只是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里,还醒不过来,她舍不得丢下他,说不定哪天就会回来了。

他真的相信过她会回来。

但时间一天天地过去,他找不到她,也等不回来她。

她骗了他。

他知道她永远不可能再回来。

他只是掉进一个虚虚实实的梦里,然后骗自己她还活着,她没有怪他。

但梦总有醒的时候。

她不止不会回来,连梦都吝于给他了。

沈靳再没梦到过夏言。

回到家推开门时,他的眼睛还是习惯性往正对门口的小书桌上看,童童也是,总以为,哪天推开门,她突然就像过去一般,坐在那个地方看书作图。

但什么也没有。

童童眼睛里扬起的光亮慢慢暗了下去,闷声问他:“爸爸,妈妈什么时候才回来啊?我都好久没见过妈妈了。”

沈靳摸了摸她的头,没有应她。

小丫头不懂他心思复杂,只是仰着那张酷似夏言的脸,嘟着小嘴看他,等他的答案。

沈靳给不了她答案,也不想给她答案,那句“她不会回来了”说出口他心脏都会跟着疼。

他在童童面前蹲了下来,拉起她胸前的项链,看着项链里的夏言,指腹摩挲着,没有说话。

照片是从结婚证上彩印下来的,夏言没什么照片,连她留在家里的手机都没有一张自拍照。

沈靳把结婚证上的这张照片给童童做了个小项链戴着。

他担心随着童童的渐渐长大,她连夏言都忘了。

夏言拼了命生下的女儿,是一定要时刻记着她的。

童童等不来沈靳的答案,小丫头年纪小,没什么耐心,也容易被新鲜东西转移注意力,看沈靳一直摩挲着她脖子上的项链不说话,等着等着就没了耐心,没一会儿已独自去玩了。

她第二天要上早教课,以前是夏言送的她,夏言走后停了一段时间,姜琴断断续续地送过几天,最近一个月才又开始去学校,沈靳送的她,但她大概还是有些感觉的,意识到不太一样了,最近有些抗拒去学校。

沈靳刚把她的手交给早教老师小丫头就反手拉住了她的手,泫然欲泣,不肯跟老师走,也不肯让他走。

沈靳在她面前蹲下来,耐心问她怎么了。

小丫头哽咽着低声回他:“我想要妈妈。”

沈靳一下转开了脸,不说话。

得不到回应的童童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任凭老师在一边怎么哄,紧抓着沈靳的手不放。

沈靳摸着她脸,第一次违心骗她:“童童乖乖听话的话,妈妈很快就会回来了。”

童童止住了哭,抽噎着问她:“怎么才是乖乖的?”

沈靳:“听老师的话,不哭,不闹,不和小朋友吵架,有好东西要和小朋友分享等等。”

童童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好的。”

沈靳摸了摸她头,让她跟着老师回去了,这才离开,没注意到街角出现的林雨。

林雨一直等沈靳车子远去了才从隐身站立的地方出来,她没想着沈靳还没走,也不敢再见沈靳。

自上次被沈靳掐着脖子让她滚后,林雨便没再见过沈靳。

如果说以前还有过什么痴心妄想,经过那一次后她也彻底死心了。

他是真的想要掐死她的。

她过来只是单纯想看看童童,那个因她而失去母亲的可怜女孩。

那一次的事闹得有些大,几年的工作生活,同事圈重合度高,都传开了,她出门都能感觉到来自周围的指指点点,这样的压力让她几乎没办法再在这座城市待下去,她想离开一阵,但满脑子都是那天的难堪里,童童跑向她,抱住她的小小身影,所有人都唾弃她鄙夷她的时候,只有她跑向了她,全身心地依赖着她,那一刻她的心情是复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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