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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落封印(25)

黑猫推着托盘出来,上面有茶叶、热水壶和茶杯。

虽然高登和佐菲都已入网,但安斯比利斯仍不想它暴露在危险之内,哪怕是一丁点儿。他拿起托盘,用脚尖勾住黑猫,送入厨房,然后关上门。

门上传来愤恨的抓挠声。

茶几在高登的怒火中米分身碎骨,安斯比利斯只能将茶杯放在装饰柜上,泡了两杯茶,一杯放到高登的脚边,一杯自己端着:“你很谨慎,从进门到现在,小心翼翼地防备着与任何物品接触,但是有一样东西是你无论如何都无法防备的。空气。”

“如果你的肌肤足够敏锐,就能感觉到房间异常的热度,就像一间蒸汽房。”

“幸运水飘浮在空气里,钻入你的衣领,依附着你的脖子,一点一点地、慢慢地渗透。”

“磨刀棒的滋味怎么样?抱歉,我的动作可能有点粗野。”

高登眼珠子转了转,看向被“大果冻”包裹得动弹不得佐菲。

安斯比利斯扬眉,走到“大果冻”旁边:“啊!忘了介绍。我和欧西亚久别重逢,情难自禁,就在附近度蜜月。这是埃及一位黑巫师传授给我的办法,它原本是篮球大小的球,装在弹弓上,轻轻一拉就会飞出去,粘住空中的猎物,将它包裹起来,特别适用于捕鸟。他说得很对。”

“咣当”一声,磨刀棒从高登的喉咙里滑落下来,那个伤口已经被幸福水腐蚀出一个乒乓球大小的洞。紧接着,高登的身体也直挺挺地倒了下来。

厨房门被轻轻地拨开,小小的门缝先挤进来一个猫鼻子,然后是一张挤得变形的脸。门被推开,黑猫抖了抖毛,踩着小碎步蹦跶着过去。

“别过来。”安斯比利斯面色凝重地挡在它面前。

客厅静极,落针可闻。

高登的尸体扑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个几度掀起腥风血雨的黑巫师就这样简单地结束了生命?

骄傲如安斯比利斯也觉得顺利得有些过头了。他退后几步,看向另一个俘虏。

“果冻”是透明的,就算画面扭曲,也能看到大致动态。可是安斯比利斯并没有在他的脸上看到惊慌、恐惧、愤怒、仇恨……他很平静,眼底甚至还弥漫着淡淡的得意。

这绝对不是好兆头。

“笃、笃、笃。”

不紧不慢的敲门声,如接连投入湖面的小石头,激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让暗涛在明面汹涌起来。

安斯比利斯抬脚去开门,刚走了一步,裤脚就被咬住。

黑猫前爪抱着脚踝,牙齿用力地咬着布料,两条后腿前后晃动,调整着用力的姿势。

“去厨房。”安斯比利斯道。

咬着裤脚的黑猫头左右地扭动,后腿往后一蹲,想要将他拉回去。

“笃、笃、笃。”

敲门声在继续。

安斯比利斯低头看着坚持不懈的黑猫:“我不介意当众脱裤子。”

黑猫僵了僵。

趁它松口的刹那,安斯比利斯抱起它,闪身入餐厅,背上欧西亚,从厨房的窗口跃了出去。

今晚月圆。

银盘似的月亮倒映在海面上,海面微皱,波光粼粼,海里的月亮随着水波,高高低低,层层叠叠,起起伏伏。天上海里的两个月亮是那么的明亮,比安斯比利斯之前所见过的任何一晚的月亮都要明亮。

然而,在月光之下,大海之侧,还有一道比今晚的月色更加光辉的身影。

那对洁白得毫无瑕疵的翅膀散发着亮眼的光芒,却意外的不刺眼。比翅膀更亮眼的,是翅膀主人的容貌。那是一张令世界所有形容的词汇加起来都黯然失色的脸。他低垂着眼眸,卷长的睫毛下隐藏着雨后晴空般蔚蓝的色泽,他微翘着唇角,带着温柔又纯粹的友善微笑。

无论血族的本能令他们对天使多么的不感冒,面对这一个,心中也无法生出一丝半点的恶感。

“将朋友拒之门外,是多么失礼的事。”

浑厚的男声从木屋的方向传来。

一个头戴绅士帽,身穿黑色呢大衣的中年男人双手插着裤袋,踩着沙土悠闲地走过来。他看似走得漫不经心,鞋子却没有沾染上一丁点儿的沙土。

佐菲跟在他的身后,手指不停地搓揉着沾在羽毛上的胶状物,看向安斯比利斯的眼神充满了幽怨。

安斯比利斯慢慢地转过身:“是你。”

中年男人笑眯眯地脱帽致意:“卖给你的捕鸟球还不错吧?你看上去很满意。记得给我五星好评。”

安斯比利斯道:“高登。”

在遥远的中国有一种耸人听闻的秘术叫换皮,高登显然掌握这项技术。

高登张开双臂,在他面前转了个圈:“我看上去怎么样?像不像我们刚认识的时候,还能一起玩斯诺克。只要你不耍赖的话,我们就能玩得很尽兴。”

安斯比利斯道:“不如原来的顺眼。”

高登道:“不但顺眼,而且顺手。”他做了个往前捅的动作。

安斯比利斯道:“我以为你会是个坚持人类尊严的黑巫师。”

“我当然是!”

“你抛弃了自己的身体。”

“可我再次使用的依旧是人类的身体。”高登道,“我称之为‘重生’。”

安斯比利斯道:“下次遇到白巫师,我会请他们准备一些针对灵魂的药水。”

“我恐怕你要失望了。”高登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匣子。它看上去并不扁,放在高登的内袋里却一点都看不出来。他将匣子丢向空中,然后飞到弧线的最高处时停住,自动地弹开了盖子。

月光下,匣子的内景被照得一清二楚。

在一堆黑色羽毛的上方,摆着一小截细细的银亮白发。

☆、第23章 落(中)

高登抬起手指,温柔地摸了摸匣子里的头发,好似在抚摸心爱的宠物:“你是在指望他吗?与你有一面之缘的白巫师。上次分别之后,你一定很记挂他,想知道他有没有遇到我,像你做的那样,把刀子狠狠地插|进我的喉咙里。”

安斯比利斯面无表情。从高登以埃及偶遇的黑巫师的面目出现时,他就猜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掌握之中。

以为是猎手,却变成了猎物,这种感觉对谁来说,都相当的难以忍受。

脆弱一点的人,恐怕早已在自我否定中崩溃。

但安斯比利斯经过漫长的自责与煎熬,已经习惯于检讨和审视,也非常明确地定位了自身的价值。

是的,他失败了。那又怎么样?

他曾经经历的,是更为惨痛的失败。

可他熬过来了,获得救赎。

高登怔住。安斯比利斯冷淡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外。

迈卡维氏族的特色是什么?

疯狂!

极端的自我,一旦陷入牛角尖,就算是神也无法改变意志。

内心充满了暴虐、放纵、兴奋、激动、狂乱、痴迷等各式的极端情绪,无视规则,肆无忌惮地发泄、玩乐!

高登近乎饥渴地缅怀过去的安斯比利斯。

然而现实如此残忍。现在的安斯比利斯的情绪稳定得媲美僧侣。

如一潭死水。

没有激情!

没有活力!

像失去了创造力和生命力的死尸!

多么的令人痛心疾首。

高登恨铁不成钢的摇头,决定挽回这头迷途羔羊。

“没有希望了。”充满恶意的双目,一寸寸地搜寻着安斯比利斯脸上即将出现的不安和惊恐:“被你寄予厚望的白巫师……”

“失、败、了。”

“像一只丧家之犬……”

“灰溜溜地逃回他的世界。”

“对了,也许你还不知道他的身份。”

“白巫师们称其为——”

“族长。”

安斯比利斯好整以暇换了个站姿,神情放松,仿佛做好了长谈的准备。

这可不是高登想要的结果。

高登拨开匣子里的白发,夹起一根黑羽毛:“再看看这个!你会感兴趣的,堕天使的羽毛。我搜集了很多,每根都从不同的翅膀上拔下来。这是其中的一部分,仓库还有许多。我打算织一件披风,这绺头发可以做绑带。一定漂亮极了。”

安斯比利斯道:“鸦羽披风,的确是黑巫师的品味。”

他的质疑没有激怒高登,反而高兴:“不是每个人都有荣幸见到堕天使军团。”

安斯比利斯觉得他病入膏肓,已然没救了:“你说你打败了堕天使军团?”

“谁知道地狱发了什么神经,派他们来人界找死。”说到这个,高登满是抑郁不平:“看看神所谓的公平吧。堕天使背叛天堂,只是换了一个造型。而人类偷吃禁果,就失去了永生!再看看血族,残害手足的该隐遭遇了什么惩罚?他获得永生,还获得了神的庇护,不许任何生物伤害他!当然,也许还有一副不怎么适用的牙齿和一笔昂贵的牙医费用支出。”

安斯比利斯道:“我曾经欢迎你加入血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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