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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暴君身边的死太监(132)

作者: 荒无言 阅读记录

那种她这辈子最想忘掉的感觉,居然又回来了。

“阮昔……”

侍卫们持的利剑不断滴下殷红的血,仿佛还带着某种弥足珍贵的温热,落在雪地里,砸出一个个红色的浅坑来。

阮昔僵着手臂,推开围得水泄不通的侍卫,这些人全无半点反应,只是机械地让开。

雪地上倒着一名穿着白衣的男人。

他乌发散落,身上数十道砍痕触目惊心,将原本珠玉般的人活染成了血葫芦。

男人因剧烈的疼痛卷曲着身子,饶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右手仍紧紧握着什么东西。

阮昔喉咙发紧,鬼使神差地走得更紧几步,终于看清了。

那是块汉白玉佩,与殷承景送给她的,并无二般。

她下意识看向自己的腰间,却发现那里空无一物。

阮昔在这庭院中犹如幽灵,所有人皆瞧她不见,唯独地上这人,似受到某种感应般,撑着最后一丝气力,缓缓抬起头。

看着那张熟悉的脸,阮昔只觉得头晕眼花,险些站不住跌倒在地。

殷承景嘴角渗血,原本死气沉沉的眸中,却在看到她的瞬间,闪出丝微弱的光来。

“阮昔。”

他再发不出声音,薄唇百般留恋地吐出这两个字,也吐出来最后一丝气息。

殷承景不再动了。

明明死得这样惨,嘴角却还不可思议地微微扬着,仿佛沙漠中久旱的旅人,在濒临消亡的那一刻,终于看见了渴望一生的绿洲。

阮昔傻傻地望着地上的男人,胸口似被什么开了个洞,空得很,疼得很,即便再怎么捂也抵消不了半分的痛。

侍卫们围的圈越来越小,逐渐靠近殷承景的尸体。

最终,他们齐齐举起长剑,毫不留情地砍向那副早已没了灵魂的躯壳。

阮昔缓缓睁开眼,鼻翼中尽是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儿。

过了好久,她才慢慢品出来,这是海的气味。

周围仍是熟悉的摆设,阮昔仍躺在自己的床上。

南柯一梦罢了。

她想起身,试了几次,手脚却软得厉害,竟重重摔了回去。

这一摔,让她感觉到了枕上的一片冰凉。

伸手摸摸,枕巾已然湿得不成样子。

在梦中没落下的泪,感情是跑到了这里。

出神半晌,阮昔的手滑向腰间,幸好,那块玉佩还在。

殷承景曾嘱咐过她,要不分昼夜地佩着,阮昔虽觉得他过于啰嗦了些,但也清楚这玉佩的价值,故而也乖乖听话了。

摸着那冰凉的小东西,阮昔胸口难以填补的虚空和无措,终于消散了些许。

那不仅仅是梦。

按照原著的剧情,最终殷承景这个暴君,便会落得如此下场。

而她,这位未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喜公公,将会在新帝破城的当日,被凌迟处死,万民称赞。

阮昔早就想好了后路。

她的钱攒得够多了,没必要跟着殷承景共沉沦,只要在三年之内想办法逃出宫去就行了。

阮喜的悲惨命运,不该由她来背负。

她能逃,殷承景却逃不了。

按照那男人执拗的性子,怕不是要跟死敌缠斗到最后一刻,哪怕玉石俱焚也绝不认输。

真是个无可救药的傻瓜。

待手不再颤抖,力气重新回来,阮昔勉强自己下了床,点燃烛火,让橘黄色的光驱散满室的黑暗。

外面天仍未亮,瞧下弦月挂在云端的位置,应是丑时。

给自己倒了杯早已凉透的茶,润润干裂的喉,阮昔深呼一口气,举着烛台拉过张圆凳,坐在茶几旁。

她闭上眼,努力复盘着原著接下来的剧情走向,用手蘸着茶水,将至关重要的几个节点一一写下。

那本《王权盛世》,原是她随手找的睡前读物,断断续续的看了一周左右,总算在驱不尽的困意中,将整本翻到最后一页。

这其中有些情节略枯燥乏味,全都被她一目十行的跳过,专挑新鲜刺激的情节看来着。

如今,能想起个七七八八,已是十分幸运。

许是托了噩梦的惊吓之功,一些原本零碎的细节也逐渐在她脑海中拼凑起来。

茶水写就的字迹存留不过片刻,便消散得干干净净,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

阮昔足足坐了一夜,直到白烛燃尽,长夜也如同被水稀释的墨,逐渐褪去黑色,愈加亮堂。

推开房门,迎面扑来的海风将那股腥味吹得更甚了。

初登船离港时,阮昔还挺喜欢闻海的味道,只觉心旷神怡,望着无边的海平线,仿佛什么烦恼都消散了。

如今,她却厌烦了终日飘摇的甲板,和远处跳跃的鱼群。

阮昔始终认为自己是个不偏居一隅的人,生来就喜爱冒险。

她从未预想过,出海不过十几日的光景,她便这般怀念起土地的扎实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