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第五十四章
此“先生”非彼“先生”。
于归野意有所指, 话中的暗示几乎都成明示了。
可偏偏他碰上燕其羽这么一只傻兔子，她头顶的天线根本没接收到于归野的频率，居然呆呆的回答：“啊？我不是一直叫你‘于先生’吗……”
于归野：“……”
别人都收“好人卡”，就他收了一张“先生卡”。
于归野想，如果他是活在漫画里的人物的话，这时候一定会有三条黑线挂在头顶上, 旁边还要有一个大箭头穿透他的心脏, 写着“求偶失败”。
真是奇怪了, 他们在网上交流工作时是“高山流水觅知音”, 怎么离开网络了就成“对牛弹琴”了？
算了，这种事急不得。如果小白兔没有开窍的话，那他就当个耐心的猎人, 等着猎物从草丛里探出头，再扑上去吃肉吧。
……
一顿宾主尽欢（？）的午饭结束后, 两个人说说笑笑的走向了顶楼的电影院。
新年假期, 商场里放眼望去, 到处都是人人人人人。有全家出游, 也有恋人甜蜜牵手，燕其羽余光偷看护在自己身边、帮她挡开人流的于归野，心里的小鸟啊扑腾扑腾的四处乱飞。
迎面走过来一对小情侣, 之所以说他们“小”，是因为光看长相，那两人绝对还在上初中！男生还没有燕其羽高，脸上长着两颗耀武扬威的青春痘, 女孩子个子娇小，怀里抱着一只巨大的泰迪熊，都快要把她淹没了。
女生蹦蹦跳跳的走着，嘴里开心的叫：“老公老公，你好厉害呀！帮我抓到了这么大的娃娃！”
“那是！”男孩得意的拍拍胸口，“也不看看你老公是谁！”
燕其羽和于归野对视一眼，默契的在对方眼中寻到了和自己完全相同的笑点。目光一触即分，他们迅速低下头，把即将喷涌而出的笑意紧紧缩在喉咙里。
等到那对小情侣和他们擦肩而过了，两人才赶快闪进旁边的小甜品店里，倚着门喷笑出声。
“现在的小朋友都太可爱啦！”她笑，“还那么小，就要叫‘老公’‘老婆’了？”
于归野家有顽童，倒是蛮熟悉这些套路：“丹尼尔也差不多，自从瑞秋拒绝他之后，他就以‘疗伤’的名义认了好几个老婆，周一到周五排满了，让不同的老婆陪他吃午饭。”
对于刚谈恋爱的年轻人来说，老公老婆其实就是男女朋友的替代词，只是从那些还未成年的小朋友口中说出来，自然带着一种稚气可爱。
“老公，老公……”燕其羽越咀嚼这个词，越觉得有趣。00后都有对象了，她还是只单身兔……“——诶？！”
她惊叫出声，又赶忙捂住嘴巴，不知是不是手上太过用力，一张白净的小脸瞬间染上一层娇艳的红色。
于归野被她搞蒙了：“你怎么了？”
“没没没。”她匆匆否认，可摇头的速度太快，恨不得把欲盖弥彰四个字印在了身上。
她、她要怎么承认，直到一秒钟之前她才反应过来，于归野在饭桌上的那句“先生”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世上再没人比燕其羽更迟钝了吧，于先生在两个小时之前开的玩笑，她居然两个小时之后才意识到是在“撩”她……
现在她故作娇羞还来不来得及？
……
燕其羽垂头丧气的跟着于归野走向电影院，一路上她低头望着自己的爪心，感觉自己的姻缘线莫名短了一截。
算啦，说不定于先生根本没想调戏她呢。
今天他们要看的这部动画电影是合家欢题材，卡在新年档期上映，燕其羽本来还担心买不到好位置，哪想到于归野居然从兜里掏出了两张提前取好的电影票，座位还是最中间的黄金位！
燕其羽又惊又喜：“你怎么买到的？”
于归野笑笑没说话：他在做新年约会计划时，因为不确定燕其羽哪天有空，于是提早把三天下午的电影票都提前买好了。
于归野关注了燕其羽的微博——当然，是以“田野”的身份——知道她在这部国产动画《桃花庵》刚开始宣传时，就翘首期盼它的上映了。
其实不光是她，整个动画漫画圈的所有创作者们，都在屏息盼望着这部作品登上大荧幕。
最近二三十年来，日本动漫潮流走进了大家的生活，越来越多的人发现，原来动画漫画并不只是给小朋友看的，成年人也可以透过它看社会万象。可是偏偏在这个关键时刻，我国的动画发展却停滞不动了，它一直故步自封，停留在取悦儿童的阶段，无法做出像国外那样面向全年龄段的作品。
好在随着近几年国产漫画的崛起，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开始转回头追国内优秀的作家作品。
读者多了，市场就大了；市场大了，那些资本大鳄们便下场了。
漫画作品的版权改编费节节攀高，像是前不久知不道仙人的《爆裂神拳》影视版权，终于迈入了千万大关！这个等级的版权金，于归野闭着眼睛能数出几十个小说作者，但是对于漫画作者来说，这个钱却是无数前辈可望而不可及的数字。
《爆裂神拳》的动画版去年就上映了，但不是动画电影，而是论“季”算的“动画片”。然而这么火的IP依旧没有拿到任何一家电视台的播放许可，最后只在几个视频网站上线。好在粉丝们都很支持，第一季第一集上线24小时全网播放量破亿，在第一季20集播放结束后，播放量更是达到一个惊人的数字。第二季已经在制作中了，据说这次将要改为会员才可观看——说的再清楚一点，那就是动画公司要测试读者的“付费能力”了。
毕竟资本都是逐利的，如果赚不到钱，那他们还买什么版权？
而这次在新年上映的动画电影《桃花庵》，则是一个更为大胆的测试——读者们的喜欢，到底值不值一张电影票钱？
对于演员来说，大屏幕比小屏幕的挑战要大。对于动画作品来说更是如此，剧本改编不同，作画精度不同，后期渲染的时间不同……种种不同加起来，让动画电影的难度比网络动画的难度要高上无数倍，而烧钱的程度，也是无数倍。
没有哪个公司敢当吃螃蟹的第一人，他们买回漫画的改编权是要生钱的，不是为了赔钱的！没有一个漫画家敢拍着胸脯向公司保证，自己的作品搬上大银幕后，能有读者买单。
可终究有人要踏出这第一步的。
创作出《桃花庵》的漫画家“独钓寒”，是漫画圈内最顶尖的漫画家之一，许多在签售会上见过他的读者都赞他风姿儒雅，温文细致。而正是这样的他，一手推进了国产漫画作品搬上大银幕的进程。
燕其羽曾经担任过独钓寒的后期助手，也得知了很多外人不知道的密辛。
她看向身旁的于归野，小声问他：“于先生，你猜猜看，《桃花庵》这部作品的动画电影改编权卖了多少钱？”
于归野为了走进漫画圈，做了很多功课，自然知道独钓寒有多出名，《桃花庵》在国内外斩获了无数奖项。有这种光环加持，这部作品就算卖上千万都值得，可想想几年前国产漫画作品的低廉版权金……
在公众场合讨论版权金问题毕竟不合适，他想了想，干脆拉过燕其羽的一只手，把她五根青葱手指逐一展开。
燕其羽摇摇头，让他再猜。
于归野便把她的大拇指按回了掌心，只让剩下四根手指露在外面。
燕其羽笑盈盈的，调皮的动了动四根手指，还是摇头。
于归野便一根根手指试着，等到只剩下一根孤零零的食指立着时，燕其羽才像点头似得，弯了弯那根手指头。
“一百万？”于归野眉头微皱，“以他的知名度，低了。”
“于先生，你猜错啦。”
于归野哑然：“……不会是十万吧？”
女孩敛目，轻声道：“一块钱。”她重复，“独钓寒老师的《桃花庵》，只卖了一块钱。”
“……”
“他为了吸引动画公司为这部作品立项，宁可自降身价，只求找一个真心想做好动画的公司。合约里有几条硬性规定，包括这部作品必须请什么等级的制作班底、要覆盖多少院线、要在三年内上映……老师他是个性子很和善的人，但是他在合同条款上非常强硬。”
于归野能够理解独钓寒的想法，很多时候创作者们售卖版权并不是光看谁家出价高，而是要看制作方能够拿出多少诚意去做他的作品。比如有一次，有个影视公司开出两千万版权金，但是男女主角要用他们旗下的流量小草小花，于归野实在不敢恭维那两位的演技，干脆退而求其次，找了一家版权金给的少些，但是影视发展计划写的更有诚意的中型公司。
只是于归野没有想到，这位独钓寒老师，居然能退到这一步。
燕其羽睫毛微颤：“老师说，他唯一的希望，就是这部诚意之作能有一个很好的票房。这样一来，就会有越来越多的动画公司会去购买漫画家的版权，只有当漫画家们靠着自己手中的画笔赚到钱，才会吸引更多年轻人投入这个行业。”
于归野一怔，胸腔中激荡起的千言万语最终只能化为四个字：“令人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