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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千张面孔(192)+番外

他姑姑和舒鼎天的相恋太过惨烈,他本能地感到惧怕,赵姑娘说的事不会成真的,他不会让自己落到跟他姑姑一样的地步。他记得赵姑娘跟他说过,她来此,是受一位故人所托,那人,爱了他姑姑一辈子……那就是舒鼎天吧?

那么……舒断念就是姑姑的儿子?

久远的记忆纷至沓来,他想起许都城外,他跟舒断念交手,而赵姑娘曾经说他跟舒断念是兄弟,虽然那时候她说只是随口一说的玩笑话,但如今想来,那时候她就受了舒鼎天所托,知晓一切了吧?她怕他若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伤了舒断念,知晓真相后会后悔,才会提醒他手下留情……

萧无渊冷着脸道:“舒鼎天此人,作恶多端,人人得而诛之。无博的话虽令无雪和舒鼎天拔剑相向,然他的话却并没有错。自古正邪不两立,被舒鼎天迷惑是无雪的错。”

“不,爹,舒鼎天他……他对姑姑是一片真心的。”萧逸鸣下意识地反驳道。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舒鼎天临死前唯一惦念的,是想要知道他姑姑是否还在世,舒鼎天当年……是真心爱他姑姑的吧?

萧无渊皱眉:“逸鸣,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邪教之人心思诡谲,他们的所谓真心,不过是达成目的的手段罢了!”

“我……我……知道了。”萧逸鸣眉目间挣扎半晌,最终化为颓然,没有再反驳。他曾经受到他爹熏陶,也一直认为邪教之人无情无义,断然不可相信,可他姑姑和舒鼎天的事,让他动摇了。只是,他知道跟他爹理论毫无用处,只能得一顿斥责,便闭嘴不语。这是他第一次压下自己真正的想法,没有跟他爹争论到底。

“谁?!”萧无渊忽然眉头一皱,看向那巨石处。

与夜色似乎融于一体的黑衣人慢慢走出来,暴露在月光下,那艳丽的容貌冷冷地仿佛结了霜。

“舒断念……”萧逸鸣喃喃道。不……他应该叫他表哥才对。

萧无渊并没有见过舒断念,然而一看到舒断念,他就知道他是萧无雪和舒鼎天的孩子。

“你什么时候闯进来的?有何目的?”萧无渊冷声道。在他看来,舒断念是被舒鼎天养大的,那就跟他萧家没有半分关系。

“爹……”萧逸鸣犹豫地看了萧无渊一眼,他才刚被舒断念爹娘的事所震撼,这会儿见自己爹对舒断念如此冷厉,不禁有些于心不忍。他恍惚间想,舒断念从小没有娘,不就是他萧家造成的吗?

舒断念也不知听到了多少,此刻那妖冶的面容上却看不出他的心情如何,他扯了扯嘴角,嘲讽地笑道:“果然不负我所望,所谓的正派人士,也不过都是些藏污纳垢之人。”

萧无渊握紧拳头,摆开了架势:“既然你今日闯进来,便不要走了。”

“爹!”萧逸鸣也不知自己哪来的勇气,竟然一把拖住他爹的手臂,对舒断念道,“你快走!”

“逸鸣,你做什么?放开!”萧无渊恼怒地厉声道。

舒断念也没想到萧逸鸣会唱这一出,只怔了怔,便毫不犹豫地越过二人,飞快远去。

“爹,他是姑姑的儿子!是您的外甥!”萧逸鸣喊道,“就不能放过他这一次吗?”

萧无渊一把甩开萧逸鸣,怒瞪着他:“逸鸣,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正邪不分?他是你姑姑的儿子,但他也同时是舒鼎天的儿子,是如今血翼阁的阁主,武林的大患,将来还不知要掀起多大的风浪!”

萧逸鸣看着萧无渊,眼眶有些泛红:“爹,当年是我们萧家对不起姑姑,害她如今疯疯癫癫,您都不会觉得内疚吗?”

萧无渊没有再去追舒断念,他看着自己这年幼的儿子,半晌说道:“逸鸣,人在江湖,身不由已。我是无雪的哥哥,但我同时也是崆峒门门主,是武林盟主,我的一举一动都代表了整个正道。你可明白,只要舒断念是你姑姑儿子一事泄露出去,我们萧家在整个武林将无法立足。”

萧逸鸣垂下视线,他不是不懂那些,只是他无法认同。

萧无渊长叹一声,问道:“你姑姑这会儿如何了?”

见萧无渊转移了话题,晓得他并不会再去追舒断念,萧逸鸣心中一喜,连忙说:“我刚才只顾着救赵……秦姑娘了。啊,对了,秦姑娘她不知此刻如何了,我……”

萧无渊道:“舒断念如今暴露了身份,势必会尽快离开下山,而你那位朋友,又无人去找她麻烦,不会有事。你先与我下去,待会儿再回去也来得及。”

萧逸鸣这会儿也不好说赵以澜跟舒断念是有旧怨的话,他今日忤逆他爹太多次,勇气已经用尽,想想看赵姑娘那么聪明,只怕早就找地方躲起来了,也不怕舒断念找到她,便点点头,随着他爹重新下了地下迷宫。

被萧逸鸣担心着的赵以澜在躲过巡逻之人后便侧耳倾听着外头的动静,准备等外头安静了之后便立即回到她原先住的地方躲起来。

随后,她忽然察觉到身后似乎有人正在靠近,心头一跳的她转过身去,回身的那一瞬间她想起萧逸鸣似乎说过,这里就是那位神秘贵客住的地方,她这偷偷潜入会不会被人当成是刺客啊?她要是说自己是误闯对方会不会相信?

正在胡思乱想中的赵以澜一回身便撞入了一个略微泛着冷意的怀抱,被人紧紧抱住的时候,她甚至闻到了些许清雅的酒气。

赵以澜:“……”什么情况!

赵以澜刚要挣扎,便听耳边一声犹如叹息般的呢喃:“以澜……”

这是……魏霖!

这一刻,赵以澜的身子猛地僵住,心脏都仿佛停跳。

之前,她只刻意对舒断念和魏霖隐瞒她还未活着的事,先前在地下迷宫内,她几次都差点暴露,好在最后都有惊无险,她还以为这事就这么过了……没想到,她躲得过舒断念,竟然躲不过魏霖!他不是应该在许都好好待着的吗?为什么会来崆峒门?

“以澜……”魏霖又低低唤了赵以澜一声,声音里多了一丝失而复得的狂喜,“你没死,真的太好了……”

赵以澜不敢乱动,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怎么说才好,被魏霖撞上得太突然,此刻她的脑中几乎是一片空白。

她缓缓地深深地呼吸着,那一丝丝酒气涌入她鼻腔,令她混沌的大脑为之一清。

魏霖喝酒了……想办法,让他把这当成是他酒后做梦吧。她,可以做到的……虽然有点对不起魏霖,可为了以后她自己的自由自在着想,有些事必须那么做不可。

“子林,你快松开我,我快要喘不上气来了。”赵以澜低声道。

魏霖闻言蓦地松开赵以澜,但却没有彻底放开她,他的双手虚虚地搭在赵以澜的肩上,似是看不够似的,一双凤眼贪婪地打量着她,面上满是欣喜。

“以澜,以澜……我知道的,你没有死,你还活着……”魏霖喃喃说着,他不敢说太大声,生怕眼前不过就是一场美梦,太大声音会将之惊醒。

赵以澜抬起食指压在魏霖唇上,柔声道:“是,我还活着,你可想念我?”

魏霖用力点头:“我每日都在想,没有一日忘记。”

赵以澜有点头疼,面上却带着笑,牵起魏霖的手,缓缓拉着他来到一旁的石桌旁,此刻桌上放着一壶酒,一个小杯子。这张石桌正好隐藏在阴影之中,因此先前赵以澜逃进来的时候,并没有发现魏霖。

赵以澜将魏霖按着坐下,刚一转身要去另一边坐下,手上却一紧,被魏霖紧紧抓住了。她回头,嫣然一笑:“子林,我不走,我们喝一杯,叙叙旧可好?”

魏霖面颊上有十分浅淡的红晕,此刻他就像是被女妖迷惑之人,愣愣点头,然而手却没有松开。

赵以澜无奈,只能任由他抓着,在另一边坐下,她用另一只手为魏霖斟上一杯酒,推到他面前。

魏霖却一眼都不愿从她身上挪开视线,笑得略有些恍惚。

赵以澜在他眼睛前挥了挥手,见他似乎有些回了神,嗔笑道:“你看什么呢?喝酒。”

魏霖已有些痴了,赵以澜叫他喝酒,他便拿起酒,一饮而尽。

赵以澜又给他倒了一杯,笑眯眯推到他跟前,魏霖也不拒绝,双眼看着赵以澜,又一次一饮而尽。

赵以澜心里有些酸涩,又有些不忍,却还是再次满上,推了过去。

魏霖也不说话,只是看着赵以澜,对她送过来的酒根本就兴不起拒绝的念头,即便此刻她递过来的是杯毒酒,只怕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喝下去。

就在赵以澜给魏霖斟第四杯酒时,不远处忽然落下一个人影,那人道:“主子,饮酒伤身。”

赵以澜整个人都僵在那儿。

这是罗锐!她怎么就傻了呢,魏霖如今有了自己的人,出门怎么可能不带人?罗锐无论何时都会跟在他身边的吧?恐怕她靠近,罗锐就已经发现了,或许是因为得了魏霖的命令,或者是别的原因,他并没有阻止她进来……

——然后她就被魏霖逮个正着。

罗锐的话对仿佛陷入幻梦之中的魏霖是枚清醒剂,他的双眼渐渐恢复清明,目光依依不舍地从赵以澜脸上挪开,落在了酒杯上,他怔怔地想了片刻,忽然明白了赵以澜的用意,蓦地抬头直视她,那锐利的目光逼得赵以澜无所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