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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千张面孔(246)+番外

詹姆斯神父陡然一惊,当他意识到自己真的顺着对方的说法去思考,甚至还有些被说服的时候,他感到心里发凉,若她果真是恶魔,那还真是防不胜防。

只是,眼前这个身上并没有任何邪恶气息的人,果真是恶魔么?

虽他口中并不承认,但因他心中最隐秘的愿望被人知晓,他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她是个普通人,天使,或者恶魔,总归要沾一样的。

“我是主最虔诚的信徒,我不会被你的话蒙蔽的。”詹姆斯神父像是在说服赵以澜,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赵以澜笑道:“您的前半句话我十分赞同,但后半句话却说错了,我又没有欺骗您,哪来的蒙蔽一说呢?这样吧,既然你我都无法说服对方,不如试着接触看看,我想时间一久,您一定能发现我究竟是怎样的人。神父大人,您可是最虔诚的信徒,即便我真是什么恶魔,您也不可能惧怕的吧?毕竟,主会庇佑您不受诱惑的,您说是么?”

对于一个虔诚的信徒来说,最无法忍受的便是他人对于他信仰的质疑。詹姆斯神父眼见着赵以澜面上那种似笑非笑又暗含嘲讽的模样,心头一热,凛然道:“没错,主的光辉照耀着我,我无所畏惧。”

赵以澜嘴角勾着一抹阴谋得逞的得意弧度,面上尽量作出正经的模样,正色道:“那便这么说定了,今后我会天天来教堂,希望神父大人不要赶我走。”她扬了扬手,“从今天就开始吧。我就坐这儿,神父大人您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不用太在意我。”

这时候,有信徒来找詹姆斯神父,他忙收敛了心神为对方解释经文,等这个信徒一走,他忽然就觉得荒谬起来。先前他不是想要将这个女子赶走的么?怎么说着说着,便有了一个她今后天天来教堂的约定?

但詹姆斯神父对自己很有信心,即便她天天来,用恶魔的手段迷惑他,他也不会背叛自己的信仰,在主的庇佑之下,她的诱惑不堪一击。

刚为自己建设好心理防线,詹姆斯神父一抬头,就见侧前方那个打着诱惑他主意的女人,正托腮笑盈盈地望着他,炙热的眼神令他浑身不自在,好像被放在火上烤似的。他忽然觉得心跳有些快,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强迫自己在她的视线之下依然保持平静。

这时,一个信徒犹如被火烧了屁股似的匆匆跑进来,大声道:“神父,不好了!男爵带人来包围了教堂!”

詹姆斯神父惊讶道:“发生了什么事?男爵他……为什么要包围这里?”他说着,忽然看了赵以澜一眼。

赵以澜这时候也吃惊地站起身,对于男爵过来这事,她同样感觉不可思议。见詹姆斯神父一脸狐疑地看着自己,她无奈地笑道:“神父大人,您别看我,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外头的声音越来越喧闹,詹姆斯神父顾不得再谴责赵以澜,快步向外走去。

赵以澜自然紧跟过去。

教堂外,不只有男爵的人,还有一些手持锄头农具的庄稼汉。两方人马正在对峙,气氛紧张,空气之中紧绷着的那根弦似乎随时会崩断。

男爵身边的莫羡一眼看到了从教堂里出来的赵以澜,连忙示意男爵,男爵见赵以澜安然无恙,心里一松,却冷着脸扬声对詹姆斯神父道:“詹姆斯神父,你究竟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囚禁我最尊贵的客人?更何况,她还是如此娇嫩美丽的女子,你这样会吓坏她的!”

詹姆斯神父跟男爵一向不合,此刻听他口中说什么“囚禁”,却是一头雾水:“男爵阁下,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这位……这位女士是自愿来此,自愿留下,我从未囚禁她!”他甚至巴不得她赶紧离开。

“什么?”男爵面露惊讶,“难道你想说,她自愿留在教堂,成为光明神的信徒?”他像是被自己说的话逗笑了,“我记得就在不久之前,你才说她是什么恶魔吧?”

“那一次是个误会。”当着所有信徒的面,詹姆斯神父只能这么说,“男爵阁下,您的贵客如今虽并未提出要加入光明神教,但假以时日,未必不会因主的感召而成为最虔诚的信徒。但我真不明白,男爵阁下为什么说我们囚禁了您的贵客?她想要走,随时都能走。”

作为事件当事人的赵以澜也对这件事感觉到莫名其妙,她好好地待在教堂里,也从来没有向外发出过什么求救信号,男爵怎么就认为她被詹姆斯神父扣住了呢?是男爵自作主张,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她看了面色凝重的詹姆斯神父一眼,转头对男爵道:“男爵阁下,我确实并未被限制自由,不知您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从当事人口中得到的信息令男爵双眸微眯,目光倏然落在他自己这边队伍的一个男人身上。

赵以澜认出那个人就是替自己驾车的车夫。

男爵大声质问道:“你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车夫吓得跪地,瑟瑟发抖:“男爵大人,我、我是被他们打回去的,我真以为他们将您的客人囚禁了!”

车夫所指的那些将他打回去的人,正是教堂门口跟男爵和他手下人对峙的农民们,他们也是詹姆斯神父手下最虔诚的信徒。

“他就是一条狗,该打!”这群人之中有人愤怒地大叫,“仗着给男爵大人赶车,他还总欺负我们!”

“男爵大人,您可要好好地惩罚他啊!他连我们的小孩都打!”有人正抱着一个轻声哭泣流泪的小男孩,愤怒地说。

“对啊,对啊!他该罚!”

一时间,群情激奋。

赵以澜听了好一会儿都没弄明白到底是谁先动的手,男爵显然也被弄糊涂了,皱眉道:“你们想造反吗?”

人们顿时安静下来,谁敢被扣上造反的帽子?那可是要砍头的!

人群鸦雀无声,男爵这才感觉浑身舒畅了许多,叫出抱着小男孩的男人,问他:“你来说,怎么回事?”

那男人面对男爵还是有些害怕,战战兢兢地说:“男爵大人,您的车夫打了我的儿子,我哀求他住手,他却不肯,因此我们才会一起将他包围起来,可他很快就逃走了……我们并没有囚禁大人的贵客,请大人一定要相信我们啊!”

这个人头脑还算清楚,将之前发生的事说得清清楚楚。

再看那车夫,眼神躲闪,额头冒汗,嘴唇微微颤抖,正是谎言被拆穿之后极度恐惧的模样。他骗的,可不是一般的小老百姓,而是一位贵族啊!

面对男爵的威严,车夫吓得连忙说:“大人,我真的以为他们是囚禁了您的客人,还想要抓住我,我才会连忙跑去向您求救的!”

这种主观性的说法,采信与否,全在男爵一念之间。

对于男爵来说,这些下等人的性命对他来说不过就是蝼蚁一样,信与不信,端看他想要达成什么样的目的。他转头看向赵以澜,想起她还为詹姆斯神父说话,想来这一次的误会,她肯定希望就只是个误会而已。既然如此,他又怎么能让美人失望呢?

“既然是误会,那就这样散了吧!”男爵说。他也不说要惩罚车夫的话,毕竟那些扛着锄头的都是下等人,他没有必要为了他们惩罚自己的车夫。

拿着工具当武器的农民们同时也是光明神教的信徒们,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最终将目光投向詹姆斯神父。

詹姆斯神父抿紧唇,明知如今神权式微,他自然不能让信徒们卷入无谓的斗争之中牺牲。

“男爵阁下说的对。”詹姆斯神父对男爵说了一句,便对其余信徒道,“大家都散了吧。”

本来小孩子其实也没受什么伤,再加上神父在他们心中的超然地位,信徒们放下武器,慢慢散开。

男爵让自己手下的人停留在原地,慢慢向詹姆斯神父和赵以澜走来。见这二人此刻距离有些近,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上来便是一句嘲讽:“詹姆斯神父,您可别对您身边这位美丽聪慧的女士打任何主意啊。”

赵以澜在一旁听着有点心虚,这话男爵可真是冤枉詹姆斯神父了,打主意的人可是她啊……

听到男爵这种不敬说法的詹姆斯神父本该严厉地斥责对方,然而此刻他有种莫名的心虚之感,只是沉着脸道:“男爵阁下,还请慎言。”

男爵想了想,自己刚才那句话对于一个虔诚的神父来说确实是一种侮辱,但让他道歉是不可能的,只是闭嘴不吭声。

莫羡是在听说赵以澜被控制之后匆匆跟在男爵身边过来的,一路上他不停地向满天神佛祈求她不要有事,幸好她真的安然无恙,他心中的大石头,也落了地。

“莫少东家,你别担心,我没事。”赵以澜对莫羡带着安抚性质地一笑,说的是大梁话。

莫羡点点头:“没事就好。我们在此人生地不熟的,还是要小心为上。”

“不必担心,我还是有些拳脚功夫的,不怕他们。”赵以澜笑道。

莫羡笑了笑,他曾经亲眼看过她的本事,当然明白一般人伤不了她,只是她毕竟是个女子,他难免控制不住自己的忧心。

听到赵以澜和莫羡的对话,再加上看到莫羡这个也是黑发黑眼的疑似恶魔,詹姆斯神父面色一凝。

赵以澜注意到詹姆斯神父的模样,忍不住打趣他:“詹姆斯神父,您该不会以为我们说的是什么恶魔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