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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汝不识丁(108)

郝果子道:“黄广德?”

老陶颔首道:“正是黄广德。”

郝果子道:“难道他手上抓着黄广德的罪证?”

老陶摇头道:“他手上若有黄广德的罪证,当初旖雨就会交给少爷了。他虽然没有黄广德的罪证,却为黄广德找了一样无法翻身的罪名。”

听到这里,顾射心中已然有数。

陶墨与郝果子两人依旧一头雾水。

老陶道:“还记得当今圣上最忌讳的人是谁吗?”

顾小甲脱口道:“凌阳王。”

老陶道:“蓬香在旖雨身边多年,旖雨对他也算推心置腹,连黄广德手中有凌阳王所赠之物之事也不曾隐瞒。为了出胸中恶气,更为了拿回那些珍宝,蓬香兵行险着,将这件事捅给了监察御史。监察御史是京官,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又岂会不知皇上的想法。若是换了其他罪状或许靠着史太师、顾相还能通融一二,但是牵扯到凌阳王,那便是一百个脑袋也得落地。”

陶墨暗暗唏嘘。当初岳凌想要以此法陷害黄广德,为他所拒,只因他认为律法面前,当秉公无私,不容谎言。纵然他与他有杀父之仇,纵然黄广德身上罪恶累累,也不该以诬陷的手段让他入罪,不然他与黄广德又有何区别?都是以权谋私。只是他没想到,兜兜转转,黄广德最终还是走上了这条绝路。

老陶道:“监察御史果然有了兴趣,亲自追查,这便是黄广德狗急跳墙的原因。”

陶墨想起那玉马虽然已经还给了岳凌,但到底经过他的手,怪不得黄广德会追着他不放。

郝果子激动道:“你不是也查出他很多罪证吗?不如交给监察御史?”

老陶道:“还需你说?监察御史身边有一位是刚上任的新科状元,我将东西交给了他,他自然会把握机会。”

顾射挑眉道:“新科状元?谁?”

老陶道:“他叫佘照岚。”

陶墨看向顾射道:“你认识?”

顾射摇头道:“未曾听闻。”

老陶道:“我看他举止稳重,眉宇之间正气凛然,像是个有志之士。”

顾小甲耸肩道:“官场上几曾少了有志之士?年年都有,只是不到几年就成了那些贪官污吏的同道之士了。”

郝果子道:“你这么说,岂非把顾相爷一同算进去了?”

顾小甲忙道:“我家老爷不同,我家老爷胸怀天下,怎能与那些凡夫俗子相提并论?”

顾射淡淡道:“他本是道源,如何提不得?”

若是换了别人这样说,顾小甲一定会争个脸红脖子粗,但对方是顾射,他这样说,顾小甲除了闭嘴还是闭嘴。

老陶见状,又将话题扯回来道:“你们还记得我去作甚?”

“记得。你之前说,黄广德要送东西进京。”陶墨瞪大眼睛,“难不成,他想贿赂……”

老陶哈哈笑道:“少爷一语中的!黄广德见连番算计不成,只能搜刮府中所有财产,向九皇子求助。”当今天下,若还有一人能在皇上面前为“勾结凌阳王”之人说话的,也只有皇上最宠爱的九皇子了。

郝果子道:“哼!他想得美。那东西如何了?”

老陶道:“由我出马,自然是手到擒来!那些东西已经被送往监察御史处了,雪中送炭不成,只好帮他落井下石。”

他如此说,陶墨等人脑海中立刻想象出黄广德面如死灰的样子,都是一阵痛快。

老陶等人走后,顾射见陶墨仍有心事,便道:“你怕空欢喜一场?”

陶墨摇头道:“我只是始终觉得……他的罪名不该是勾结凌阳王。”

顾射道:“凌阳王是王爷,勾结凌阳王又怎么会是罪名?”

陶墨一愣。

顾射道:“勾结凌阳王是皇上的心病,黄广德戳中了皇上的心病,便不得不死。至于如何死,以何罪名而死,那便是监察御史说了算的。”

陶墨恍然道:“你是说监察御史会搜集他其他的罪证?”

顾射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陶墨低声接道:“因果循环,屡报不爽。”

“如此,可放下此事?”顾射问。

陶墨回头见到他眼中满满的关切,逗留在心头的疑云与迷茫顿时消散无踪,不由露出真心的笑容。

顾射道:“既然如此,那明日便随我去见见我娘吧。”

陶墨望着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115、安居乐业(七) ...

自从连府唯一的公子被问斩之后,连府就闭门谢客,不再与人往来。若非皇上逢年过节时常惦记,只怕连府早已泯然于京城显贵之中。

一辆马车在破晓时分悄然停在连府前。

两个青年先后下车,一个容貌雅致,一个平淡无奇,正是顾射与陶墨。

陶墨摆弄着衣角,神情甚是紧张。打出生以来,他见过最大的官就是覃城知府和黄广德,将军却是想都不曾想过的。一想到一会儿要以外孙媳妇的身份拜见,他两条腿就不由自主地打着颤。

顾射道:“放心,外公未必愿意见我。”

陶墨愕然。

顾射步上台阶,轻轻叩门。

许久,门才咿呀一声打开一条缝,一个老仆歪着腰在门里头张望,“来者何人?”

“顾射。”顾射道。

老仆一惊,“小少爷?”

门很快被打开,老仆弯着腰道:“我,我这就去禀告将军!”

顾射道:“不。我只是来门口看看。”

老仆怔住。

陶墨原本紧张兮兮的精神一下松懈下来,却又感到一阵空虚。

顾射道:“外公进来身体可安好?”

老仆叹息道:“自从少爷与小姐先后去了,将军嘴上不说,心里头却一直耿耿于怀。幸好严将军时常过来为将军排解忧愁,不然,唉。”

顾射低喃道:“那就好。”

“小少爷,你真的不进府来看看将军?将军若是知道你来,一定会很高兴的!”老仆道。

顾射摇头道:“相见不如不见。”

老仆叹息道:“小少爷何必像小姐这样固执?将军与小少爷毕竟是亲祖孙,纵然对顾相有所不满,也绝不会牵连到小少爷身上。”

顾射道:“我娘生前说过,她选了我爹,便再无回头路。外公也说过,今生今世不想再见顾姓之人。”

老仆道:“将军是气话。”

“当初是气话,如今却是心结。”顾射垂下眼睑,“我何必再勾起他的伤心事。”

老仆说不出话来。

“难道见不到你,我就不会伤心吗?!”声如洪钟的质问声从老仆身后传来。

顾射面色一紧,却见一个身穿短打衫,手持长矛的白须老者气势汹汹走来。

“这算什么?当大禹了,过家门而不入了?”白须老者怒道。

顾射行礼道:“外公。”

白须老者道:“听朱红说,你要我帮你告御状?”

顾射道:“此事柳暗花明,已不必再递状纸。”

“哼。怪不得不肯进来了,原来是我这个老头子没利用价值了!”

顾射双眉轻蹙,“我并无此意。”

“那还站在外头做什么?还不进来?”白须老者说着,抓着矛就往里头走。

老仆笑眯眯地让出条路来。

顾射回头看了陶墨一眼。

陶墨屁颠屁颠地跟上来。

白须老者回到客堂,将手中长矛递给在旁伺候的小厮,金刀大马地坐下,冲顾射一仰下巴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朱红说不全,你自己说。”

顾射施施然地走进来,“一个贪官罢了。”

“少来。寻常的贪官你会管?”白须老者接过小厮递过来的参茶,一饮而尽,抹了抹嘴巴,“是他惹了你,还是你惹了他?”

顾射见躲不过,就捡着重点说了。

白须老者听得直拍桌,“反了反了!反了他的!居然敢行刺你,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顾射怕他动气,道:“如今有监察御史盯着,出不了岔子。”

“他连你也敢动,说不定豁出去把监察御史也卡擦了!我看那些监察御史一个个手无缚鸡之力,就是嘴皮子磨得利,顶个屁用?”

顾射没接话。

白须老者道:“罢了。我且等着看,要是监察御史收拾不了他,我再去皇帝面前给他上眼药,保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顾射道:“多谢外公。”

“哼。要不是看在你宁可求我帮忙也没去找你老爹的份上,早在你站在门口说不进来的时候,我就找人拿棍子把你轰出去了。”白须老者想到此,还是颇感欣慰。

顾射道:“我既然没进来,又怎么轰出去?”

白须老者指着他的鼻子道:“和你爹一个德行!”

顾射抿唇。

“不过你没进官场,这点比你爹强。文官那些乌七八糟的勾心斗角小心思,谁沾染上谁就变混蛋!”白须老者深深地吸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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