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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汝不识丁(94)

金师爷朗声道:“大胆武有菜!怎敢当堂血口喷人,污蔑大人?!大人问得分明是状纸。”

武有菜一怔,随即磕了两个响头道:“小人莽撞,求大人开恩。”

陶墨被连番的撞死状纸弄得头昏脑胀,挥挥手道:“状纸何在?”

武有菜抖着手从怀里拿出来,道:“请大人过目。”

衙役将状纸递给陶墨。

陶墨接过来一看,皱眉。

金师爷识趣地走过去,“东家,还是我来……这是什么?”他愕然地看着状纸。

陶墨道:“金师爷认得几个?”

金师爷道:“十三个。”

陶墨道:“可是这几个字好像是同一个。”

金师爷干咳一声道:“东家,我们不如先问问这张状纸何意?”

陶墨道:“你能不能把这些字都读一遍我听听?”

金师爷虽然觉这张状纸无用又可笑,却还是一一念道:“五有女,美,石戏,女不从,死,石不见。”

陶墨问武有菜道:“状纸上的五有女,可是指你的女儿?”

武有菜道:“是,是指小女武倩。小人不识字,状纸是请村里唯一识字之人写的。”

陶墨道:“美是指你的女儿很美?”

武有菜擦着眼角道:“小女打小就是远近闻名的美人。”

“石戏的石是指史千山?”

“正是他!”武有菜一脸愤慨!

陶墨道:“戏,是调戏?”

武有菜眼中怒火与泪水并存,咬牙道:“他,他强迫小女……小女为保清白,一头,撞死在屋里了!”

一直匍匐在地的武郭氏闻言,几乎哭得昏死过去。

堂中哭声悲戚,令闻者也不禁落湿眼眶。

陶墨轻声道:“石不见,是指他畏罪潜逃吗?”

武有菜捂着脸,哭泣道:“是我无用!我,我拦不住!让他……”

忽有衙役从外疾步走入,“大人,有一人自称史千山在外求见。”

武氏夫妇愣了下,随即双双站起身,怒道:“他,他竟然敢来!”

两旁衙役见他往外冲,立即上前将他拦住。

陶墨看金师爷。

金师爷点点头。

陶墨用惊堂木轻轻往案上一拍,道:“带史千山上来。”

武有菜突然转头,跪在地上朝陶墨猛磕头道:“请大人为我做主!”

堂上正纷纷扰扰,便听一阵脚步声,一个略显富态的青年慢悠悠地走进来。

“草民史千山,拜见县官大人。”他说着,竟双腿一曲,跪了下去。

如此谦恭,不由让金师爷大吃一惊。

陶墨道:“堂上这二人你可识得?”

史千山不紧不慢道:“识得。他们一人自称老武,一人自称武嫂。”

“胡说!胡说!我们几时……”

陶墨冲怒发冲冠的武有菜比了个嘘的手势,“你们是如何认识的?”

史千山挠脸道:“有人介绍的。”

“为何介绍?”陶墨问道。

史千山干笑道:“说是乡间的妓寨。”

“史千山……你血口喷人!”武有菜喊着,就准备扑过去。

金师爷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史千山道:“草民所说,句句实情,还请大人明鉴。”

陶墨道:“但是他说你调戏武小姐,还逼得她撞墙自杀。”

史千山道:“草民所说或许匪夷所思,却句句实情。我与这两位的确是由人介绍认识,那人说乡间有一座与众不同的妓寨,寨中人都扮成穷苦人家的女儿,别有一番风味。我心中好奇,便前往一探究竟。当时这两位自称老武武嫂,带来的女子就是武倩。谁知我与她进了民房正要成其好事,那武倩就一头撞死在墙上。”

“胡说八道!你,你……你……你简直……”武有菜一口气提不起来,两眼翻白。

陶墨忙道:“快派人请大夫来。”

衙役一边扶着他们在旁躺下,一边跑出去请大夫。

史千山跪在一旁,淡漠地看着武氏夫妇。

陶墨不知所措地看向金师爷。

金师爷道:“此事疑点重重,不如押后再审。”

陶墨点点头,抬手拿起惊堂木,重重拍下道:“救人要紧。此案押后再审!”

史千山道:“草民住在安平客栈,大人若是有话想问,尽可来找我。”

陶墨看了他一眼,无声颔首。

回到书房,老陶和郝果子早闻讯赶了过来。

郝果子道:“那个武氏夫妇真是可怜!史千山太无耻了。”

金师爷摇头道:“此事只怕没有那么简单。”

郝果子道:“难道你真相信史千山破漏百出的供词?”

金师爷道:“你不信?”

郝果子道:“只要有脑袋的人都不会相信!谁家女子会平白无故地一头撞死?!难不成为了陷害他?”

金师爷道:“既然有脑袋的人都不会相信,他为何要这么说?”

郝果子道:“说不定他自恃有史太师当靠山,所以随口编了谎话,想要糊弄过去。”

老陶见金师爷眉头紧锁,道:“师爷可是察觉有何不妥?”

金师爷道:“我看史千山的举止谈吐,绝非色欲熏心之人。”

郝果子道:“说不定那个武姑娘貌若天仙,让他情不自禁呢?”

金师爷道:“这只是其一。其二,那个武有菜……似乎有所隐瞒。”

“哦?”老陶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金师爷道:“他说自己不认得字,状纸是村里人写的。看那状纸,那个村子里唯一识字之人的才学也相当……有限。既然如此,他又如何说得出血口喷人之言?”

郝果子诧异道:“难不成你真的怀疑他们是为了陷害史千山?但是史千山是当朝史太师的侄子,谁敢陷害他?”

老陶道:“你们是否觉得,这个手法似曾相识?”

金师爷眼睛一亮,“黄广德?”

郝果子皱眉道:“怎么又和黄广德扯上关系了?”

金师爷道:“不是与他扯上关系。只是想起那个替人顶罪的樵夫而已,都是老实巴交的人。”

郝果子道:“这对黄广德有什么好处?万一事情败露,还会得罪史太师。”

金师爷道:“若是不败露呢?若是东家定了史千山之罪呢?”

郝果子脸色一变,“借刀杀人?!”

金师爷道:“不过,他大概没想到史千山并不是笨蛋,竟会主动投案。如此一来,他反倒被动了。”

陶墨道:“当务之急,还是找出真相。”

金师爷道:“不错。我这就去找武氏夫妇,去现场看一看。”

陶墨道:“我与你同去!”

“好。对了,”金师爷犹豫了下,对郝果子道,“你去请崔典史一道去。”他原是打算把崔炯换到其他县,另找一个典史,但是前阵子事忙,一来二去搁下了。

郝果子一听崔典史,就老大不愿意,“这样吃里爬外的人,还叫他作甚?”

金师爷道:“这是命案,自然要叫他,另外还要请个仵作来。”

郝果子撇撇嘴角,去了。

金师爷道:“我去找武氏夫妇。”

老陶道:“我去准备车。”

顷刻之间,房中只剩下陶墨。

陶墨看看空荡荡的书房,突然冒出一个念头。等成亲之后,他便可以随时随地地见到顾射,询问他的意见了吧?

只剩下两天了。

武氏夫妇住在谈阳县旁边武家村。他们住在村口,所有人要进村都要经过他们家。

武有菜被大夫扎了两针,情绪稳定许多,对着陶墨哭诉道:“那夜,史千山敲门说投宿,我们便请他进来,谁知谁知……却害了我家闺女!”

武郭氏突然抱着一床被子在床上嚎啕起来。

武有菜走过去,轻轻拍着她的肩膀。

金师爷问道:“不知武倩是在何处……”

武有菜用袖子抹抹眼泪,一指郝果子身后的位置。

郝果子吓了一跳,忙躲开。

金师爷和陶墨都凑了过去。

果然看到一处发黑的血渍。他们住的屋子是土屋,细看之下,竟有裂痕,可见这一撞已是尽了全力。

金师爷道:“武倩的尸首在何处?”

武有菜哭道:“已经埋了。”

金师爷道:“埋在何处?”

武有菜与武郭氏对视一眼。

武有菜道:“乱葬岗。”

金师爷挑眉。

门外传来动静,崔炯带着仵作前来。

“崔典史。”金师爷抱拳。

“金师爷。”崔炯忐忑地回礼,目光忍不住朝陶墨看去。自陶墨从覃城回来,他便一直处于不安之中。他不知知府为何轻易放过了陶墨,只知道种种迹象显示,陶墨似乎已经知道他在背地里做的事。他连去衙门几次都出了闭门羹,只是由金师爷书信联系。但说陶墨知道,除了避而不见之外,他又不曾对他有任何举动,连番举动着实让他雾里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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