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昏君洗心革面以后(100)

李尚微微垂眸，声音沉重，整个人也好似苍老了十岁。

他不知道为什么子时已到，但李无敌却依旧安然无恙。他只知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有兮儿的死才能让接下来的计划顺利进行。

纵使他千般不愿让那个永远都会无条件信任自己的小丫头死在他的手上，可要成大事，他必须要狠心这么一回。

早在六年之前他就已经做好了迎接今日的准备，这是他退而求其次的结果，也是他的底线。

在皇权与兮儿之间，能够共存六年，已经是天赐的恩典。而这六年已经足够长了，他再也不能等下去了！

“叔父，这不是真的，对不对？”

事实已经证明了苏御的猜测是对的，但李无敌还是不愿意去相信。

也许这里面有什么误会，也许叔父有什么苦衷，也许要害她的不是叔父，也是是凌标自作主张……

女帝何等聪明。

她自然是知道她的这些“也许”有多么苍白，但她还是宁愿这么去欺骗自己。

因为此刻心里的伤已经远远超过了身体上的疼痛。

她不相信曾经将她从泞泥中拯救出来的叔父竟是最后要害死她的魔鬼。

“一切，都该结束了。”李尚依旧在感慨。

“叔父！”李无敌却哭泣成声，她像个不甘心的小孩，对着长辈抱怨出声，“难道这些年来，你对我的好、照顾、救赎，都是假的呢？”

“叔父心疼你是朕，但叔父的心里藏着一个更爱的人。事已至此，我也不需要再瞒你了。六年前，你的母亲张皇后篡夺皇位，表面上是为了她自己，实际上是在为我做事。举事当日，我同她发生争执，你的母亲一怒之下违背了同我的契约，欲夺皇位，谁知鹬蚌相争，最后竟让你成了最后的赢家。那时候我有千百中办法能够从你的手中夺得皇位，但恰好那时，婷芯失踪。我夺皇位本就是为了迎娶她，若是她不在，我就算当了皇帝又有什么意思。恰好当时得知你的体内藏有蛊毒，最多不过六年的寿命……”

“所以叔父便大发慈悲，让我多活这六年。而您则通过假死的方法金蝉脱壳，既可以去寻您的美人，又能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发展势力，好在阎罗王收走我的小命之时，顺便收走我的皇位？可谁想，阎罗王放了您的鸽子，于是您等不住了，决定亲手送我下黄泉，是吗？”

李无敌眼中的失望越积越深，泪水决堤，她终于发泄似地喊出声：“我以为您能将江时越视为己出，我便也有资格成为你的亲人，原来从头到尾都是我在自欺欺人，是吗？”

“不，兮儿。我、我犹豫过……”

“我以为叔父让苏御来到我的身边是为了我，谁曾想，叔父您关心的从头到尾都是江山。我努力做了这么多，到头来还是比不过那个所谓的皇位。可是叔父你知道吗？只要你说一声，不管是六年前还是现在，我都会毫不犹豫地将皇位还给你。我压根就不稀罕那些！”她崩溃大哭。

到了现在，还有什么不明了的呢？

端王造反是假，从头到尾都是广陵王的一个局。

她放声大哭，将所有的委屈和悲哀都哭了出来。

当了这么多年的工具人，临到末了，总该不会连哭的权利都没有了吧！

山脚之下，凌标冷漠，李尚沉默，李无敌则歇斯底里地哭着，而那群还跪在地上的士兵们……万脸懵逼。

血流得越来越多，留存在体内的力气越来越少。

李无敌的整张脸都没了颜色，从放声嚎哭到抽抽噎噎，现在已经是光流眼泪却听不到半点声音了。

她的双眸缓缓闭上，一动不动地躺在冰凉的地上，她却觉得自己的身体比地板还要冷。

“王爷，时辰差不多了。”凌标看了一眼天，恭敬地提醒李尚。

李尚面含哀伤地看了呼吸微弱的李无敌一眼，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凌标接到示意，蹲下身子，将手中的宽刀对准李无敌的脖颈。

只要将女帝的首级带回去，夺位便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了。

正要用力，突然听到了李尚的声音。

“她将我视作世间唯一的亲人，我又岂能过于残忍。留她一个全尸吧！”

“叔父……”

就在李尚以为李无敌已然死去的时候，忽又听到了李无敌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

她平静地卧在地上，强行撑开了眸子，视线落在李尚带伤的胳膊上。

那是李尚自己用刀划出的口子，为的是取得李无敌的信任。

“以后……不要再用苦肉计了……”

李无敌的唇张张合合，但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李尚只能通过唇形的变化来判断她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