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潘和她的小人国(11)
“你是个古怪的女人,”曾袭川终于冷静了下来,“你没有感情,可是就算是这样,为什么一定要是许悦?”
“为什么,不能是我——”
南奈只盯着他的眼睛,像是在思考最后一件关于他身上值得让自己思考的事情,最终还是道。
“很简单,”她说,“因为你不如他。”
直至许悦死后,南奈也从未想过,自己对许悦的那份执着,叫□□情。
爱情,过于可笑的东西,单纯栓结于两者之间,一种无关于社会制约的原始情感,来源于冲动,□□的思想,是生物最为根本的生理性残余,是蠢笨的,蛮横的,而与理性背道而驰的东西。
这种关乎于精神层次的病变,竟然为现代社会所推崇,反倒将她这种理性的思维逻辑打入病理的牢笼,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所以南奈从未思考过,关于爱情的可能性。
她只是很愤懑,愤懑于那个男孩的叛逆,迟来的青春期,背弃于主人的特立独行。这是最让南奈所不齿的,背叛性质的行为。
她从未这么憎恨过这颗心脏,从未。
甚至于当初许悦不打一声招呼地闯入她的领地,硬要拉扯着她进行所谓正常人类社会接触方面的行径,她都没曾感觉到这份憎恨。
是的,因为那时候的许悦不过是个世界之外的闯入者,所谓的勇士,冒险家,怀揣着拯救梦想的幼稚蠢材,是独立于南奈世界之外的物种。
他是外星坠落的陨石,是不堪一击的蠢物,是只要她愿意,就能立即将他碾碎的残渣。
可就是这样的人,在这样漫长的日子里,孜孜不倦的,仿佛一种杂草般的植物,生长在毫无阳光的阴霾之地里,屠杀不尽,焚烧不止。
她厌烦了,于是任他自己生长。
结果,最后,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遍布尽了这片荒野。
以至于最后的最后,缠绕住她的脚腕,让她见识到外面的光明与热量,那是灼热的,滚烫的,让人皮肤浸出汗水的东西。
然后不发一声地,自此消失在她的世界里。
这是不为神明所允许的行径。
是你把我从巢穴里拉出来的,你就要负起全责。
而不是到最后的结局里,做出这种伟大的自我牺牲故事,成就自己的童话梦想,勇者梦想。
故事的结尾不应该是这样的,愚笨的勇士应该匍匐于乌苏拉的脚下,被她差遣,作为她的椅凳,为她除尘,为她清扫,听她讲述那一个个古老又傲慢的故事,被她缠绕一生。
许悦,你这是忤逆。
所以南奈决不允许。
初时落在这个环境里的时候,南奈感觉到的是异样的熟悉。
熟悉来自于这周围的一切都是让人这么地手到擒来,她记得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只蚂蚁,每一片树叶以及长歪了枝干的橡木、梧桐。
异样来自于,她身体里的每一处神经都仿佛带着警告的意味尖叫着,恐吓着,告诫着她:你不属于这里。
这里的每一个风景,每一道光线,都不属于你。
这是另外的一个时空,南奈发现了,关乎于许悦的另外一个时空。
这个时空里一切正常运转,各处如常,只独独少了一点。
许悦身边,再也没有了乌苏拉的身影。
她是跟随母亲从别处来此定居的新人,这里的任何东西都失去了对于她的记忆,如此包容和大度的,仿佛是天然形成的,为了保护那个勇者的一生,能够避开与那名神话中的邪神相接触而造就的土地。
这是残忍,而自私至极的世界。
但是南奈很喜欢,她想,因为这里,还有许悦。
她还能找到许悦,这就够了。
再次上学的时候,许悦能够明显感觉得到,自己已经再无法,用平时的状态,去理所当然地面对南奈了。
毕竟,两人在此之前,在这个熟悉得再熟悉不过的环境里,做了那种事,无论换做是谁,估计都无法很快地消化过来。
南奈就像是个不讲道理的匪徒,闯进他的家里,把一切都弄得天翻地覆,甚至于毁掉了自己原先的认知,以及未来的人生。
而最为恐怖的就是,许悦竟然一点都不排斥这一切。
身后的女孩就像是罂粟,邪恶,美丽,掩藏在无害外表之下的全然专属于人类原始的渴求,最为兽性的隐秘。她让人上瘾,甚至麻木,她就像是混合着佳酿一道入喉的毒药,蔓延过你的全身,让你浑身都陷入那种难以自拔的境遇里的恶灵。
可就算是如此,他还是发觉,他不排斥这一切。
“许悦,”友人过来敲了敲他的桌面,“去打球吗?”
许悦这才想起低头看课表,是上午最后的体育课。